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年轻人的眼睛下意识往别处看，脸上表情也开始不太自然。
但仅仅只有一瞬，他又冲着吴天胜笑。
“要我签子干嘛？婶子都抽到那根签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吴天胜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他转头看向另外几个年轻人，“你们都谁拿的签子？”
其中一个指了指，“愣子自己去拿的，神像太沉了，我们几个一起搬的神像。”
话音刚落，吴天胜立刻提高了声音，“查数！签子数不对!”
“你凭什么说签子数不对？！”
愣子第一个反驳，“刚才族长可是看过的，他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啊！”
“那你的签子呢！”
吴天胜明显带着怒意，一双眼几乎要将愣子看穿。
眼看一老一少要起火，族长赶忙上前去劝。
“这又有什么好吵的？愣子，你赶紧给你的签子拿出来不得了？”
“我今天还真就不拿了！”
愣子脾气上来，冷哼一声，“族长，我刚刚可是把签子给您了，让您过过眼的，吴天胜这么说什么意思？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您？”
族长一愣，眉头锁紧，他又转头看向吴天胜。
吴天胜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直接开口，“只要愣子把签拿出来，能对上数，这事我就认，我媳妇不敢动手，我动手。但是愣子拿不出来，那对不起，我不认。”
“你这……”
族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签子是愣子拿来的不错，但是他过了眼，就证明这签子没问题。
可他怎么着也没想到会闹这一出，而且看愣子这模样，恐怕就是少了一根签子。
现在倒成了他里外不是人了。
思来想去，他最后还是看向了愣子。
“愣子，你就把你那根签子拿出来给你天胜叔看看，别耽误时间了。”
“我不拿！”
愣子梗着脖子大吼，“他媳妇抽到的红签，又不是我抽到的！不赶紧让他媳妇动手，催我干什么！”
“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
司徒景略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口，“天一亮我就会离开。”
他这么一说，村民都开始慌了，纷纷看向族长。
“仙人都催了，别因为他们两个的事耽误咱们的事啊！”
“是啊族长，您赶紧给句话，看怎么办啊！”
村民们七嘴八舌，族长也不由得开始烦躁，他心下一定，抬手指向愣子，“去，搜他身！”
“你们敢！”
愣子声音很大，但没人当回事。
几个年轻人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他按在地上，摸遍了全身上下都没有摸出一根签子。
“族长，没东西。”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愣子无法再辩解。
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红签只有一个。
只要红签出现，旁人就没工夫再计较他到底抽没抽签，无论是谁拿到这个红签，都跟他扯不上关系。
但他没想到，会栽在吴天胜手里。
“一开始我也只是猜测，抽到红签，我也心慌，但是早就说定的事，我推脱不掉，哪怕抽到红签这个人是我婆娘。”
吴天胜对着愣子淡淡说道：“如果刚才你跟着剩下的人去抽了签，恐怕这一次我就认栽了，但你没有，你自信过头了，觉得别人都是傻子，没人会注意到你。”
“行了！装什么装？”
愣子不服气地瞪了吴天胜一眼，“你少得了便宜卖乖！我要是村长，我要是先跟神像许了愿，这档子我也不愿意掺和！”
“你什么都有了，当然不愿意手上沾血趟这趟浑水……我也懒得说了，这次算我倒霉，我认！”
“那现在怎么办？重新抽签？”
有人询问族长，而族长也在犹豫。
重新抽签时间肯定不够了，那……
“不抽了，就算抽了签，也不算绝对的公平。”
吴天胜说道：“既然大家都决定了要这个神明，那就一个人都不能置身事外，干脆就一人一刀，谁都跑不了。”
接着，他看向愣子，“第一刀，就让愣子先来。”
愣子难以置信的看向吴天胜，张嘴就骂，“你他妈什么意思？绝对公平就是让我先来？吴天胜，你搞老子呢！”
吴天胜瞥了他一眼，“如果没有少那一根签子，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你……”
“别废话了愣子，赶紧吧！”
不等愣子反驳，就有人开始催促他。
“这事本来就是你错了，村长也够意思了，你小子别玩不起。”
“族长先前可是说了，找借口不想动手的，可是得横着离开村子，你可别找事！”
一言一语，愣子根本分不清到底是谁说的话。
面前这些他曾经熟悉的脸，此时都混沌不堪。
怎么办？
动手？
那是两条人命啊……
而且就凭这群人的脾性，就算他动了手，也不会记得他的好，“杀人”这个标签，会跟在他身上一辈子的，甚至子子孙孙都脱不掉。
可要是不动手……
从四面八方投到他身上的目光，让愣子浑身僵硬。
此时的他，完全处于村子所有人的对立面。
只要他拒绝，相信这群人敢直接弄死他。
咽了咽口水，愣子故作镇定。
视线转移，停留在了不远处的那把柴刀上。
他拖沓着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到柴刀前，弯腰，捡起来，转头看向地上被捆成粽子的吴扬兄妹。
犹豫了一刻，他走了过去。
鸡又开始叫了。
天边鱼白泛起，第一缕阳光呼之欲出。
耳边有鸟叫，有犬吠，有风声……依旧掩盖不住身后那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司徒景闭着眼睛，安静地仿佛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站在司徒知虚的尸体旁。
等待。
村民们动作迅速且有序。
司徒景没有等多久，族长就小心翼翼地走上来，笑着试探开口。
“仙人，已经好了，您看接下来……”
睁开眼，司徒景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他们还睁着眼，嘴被堵住，从生到死，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一百多号人，每人一刀，尸体早就烂得不成样子。
但司徒景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悲悯他们。
走到司徒知虚的尸体前，手掌悬于他的头顶，抽出他的魂魄。
剩下半柱香的时间，他做了几件事。
将司徒知虚的魂魄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和吴扬吴瑶的魂魄一起封进石像中，放置在溶洞里。
另一半则以司徒知虚的尸身镇压，立于溶洞之上。
做完这些，天已经彻底亮了。
司徒景看着司徒知虚的尸身，跪下来，朝他深深一拜。
“仙人，这样就可以了吗？还需要我们做别的吗？”
村民一直跟在他身后，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缓缓站起来，背对着他们。
“神明已成，但还需一物，方能为尔等所用。”
“什么？”
“皮囊。”
他说，“你们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