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依裳笑了笑，“我也是上次和张夫人一起来的时候才听说的，听张夫人说是用多种浆果泡的香茶，便叫了香果茶。之前喝过一次，酸酸甜甜的，应该很合你的胃口。”
少年嫣然一笑，道：“师尊喜欢的，我都喜欢。”
可事实上，沐依裳清楚，他最是喜欢甜的，可以说是越甜越好。
而沐依裳则不怎么喜欢甜食，尤其是过分甜腻的东西，她每每吃了便不怎么舒服。
也难为这人能说出她喜欢的，他都喜欢的话来。
沐依裳偏过头去，瞧见那人看向说书人的目光中带着欢愉的笑容，自己心里也甚是高兴。
顾流觞笑起来的时候，总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美感，还有……他哭的时候也是。
沐依裳一怔，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喜欢看人家哭，实在不是什么好状况。
顾流觞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偏过头来，正好对上了沐依裳的目光。
就这么一瞬间，那少年的脸微微泛起了红。
沐依裳颇有点惊讶，刚想张口说句什么，那人立刻转过头去，有些尴尬。
沐依裳只好端正了坐姿，认认真真地去听说书的。
她隐约能感觉到那人小心翼翼投过来的视线，和松了一口气的叹息声。
顾流觞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
真丢脸啊，都这么久了，竟然还会因为师尊这样一个小小的眼神而脸红，他真是太丢脸了。
可是……
少年抬眸，瞥向沐依裳的侧脸，那人又立刻笑得有些陶醉。
可是师尊真的好好看。
许久，顾流觞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继续听说书的。
事实上，顾流觞对说书什么的根本没有兴趣，他只是想和师尊一起做一件事，无论是什么事都好。
要紧的是，师尊和别人做过的事情，他都要做一遍，师尊没有和别人做过的事情，他也要争取做一遍，这几乎是顾流觞的人生信条。
等到沐依裳喝第二杯茶水的时候，就发现，身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少年干净漂亮的脸歪在一边，眸子轻轻的合着，当真是有点睡美人的样子。
沐依裳不由得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的抚了抚少年的脸颊。
片刻后，沐依裳匆匆忙忙的收回了手，下意识四下看了看。
还好他们坐在最后一排，这会儿又是讲到精彩的部分，没人留意他们这边。
诚然，沐依裳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对于仙门宫主，沐依裳一贯高高在上的形象摆在那里，她不能在仙灵城的百姓面前做出这样亲昵的事情。
于是乎，沐依裳继续坐正了，认认真真地听故事去了。
顾流觞醒来的时候，故事已经说到了尾声。
他恍然惊醒，眼神有些迷糊，脑袋还不很清醒。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的时候，才猛地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竟然在陪着师尊听说书的时候睡着了？！
顾流觞连忙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看沐依裳，瞧见师尊正正经经的盯着台上说书的，他这才放心了。
师尊似乎……没发现。
可下一秒，沐依裳便转过头来，笑着问他：“睡醒了？”
少年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他尴尬的轻咳了两声，道：“我……我其实没有睡着的……”
可视线对上沐依裳疑惑地眼神之后，他又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说，今天的故事有点无聊，所以我……所以我才睡了一小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的确是一小会儿，从刚开始讲一小会儿，他就睡着了。
沐依裳笑了笑，道：“我也觉得有点无聊，还要继续听吗？”
听她这样说，顾流觞才放下了一颗心，道：“师尊也不喜欢的话，那我们就不听了吧，我们出去走走？”
沐依裳颔首，道：“喝了一肚子的茶，有点腹胀，确实该散散步。”
少年立刻欢欢喜喜的起身，去结了帐，便匆忙忙地回来牵住沐依裳的手出门去。
听了这么久的故事，沐依裳还真觉得有点累了，尤其是日头一晒过来的时候，她甚至有点头晕。
沐依裳不由得想，自己这身子还真是越来越不好了，也不知道先前有孕的后遗症还会持续多久，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她怎么吃得消？
顾流觞瞧见她一脸凝重，问道：“师尊，你在想什么？”
沐依裳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才能恢复如初。”
一提到这件事，顾流觞难免有点心虚，他小声道歉：“对不起，师尊，都是因为我，你才……”
沐依裳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安慰似的拍了拍，道：“没有怪你，别总是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少年还想说什么，突然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沐师姐？”
沐依裳和顾流觞同时回过头去，待瞧见来人之后，两人表情几乎同步的怔了怔。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方东余。
说起来倒是许久没有见过这人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
先前在城主府里，沐依裳和方东余闹得不太愉快，本以为日后也不怎么会见面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他。
倒是顾流觞的眸子里微微闪过一瞬的殷红，透着诡异的颜色，他对方东余十分警惕。
在方东余的目光投过来的时候，顾流觞又立刻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他甚至浅浅的笑着面对方东余。
方东余上下打量了顾流觞一番，一副很是惊讶的模样。
他好一会儿才道：“小流觞，好久不见了。你还真是大变模样，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顾流觞笑了笑，眉眼间竟然还有些尴尬和害羞。
方东余会心的笑了笑，道：“小流觞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这么可爱。”
被一个男人夸赞可爱，顾流觞并不觉得高兴，更可气的是，对方还是个他很讨厌的人。
好在他足够隐忍，装作腼腆内向的模样，道：“方师叔不要取笑我了。”
方东余笑了笑，而后将目光转移到沐依裳身上。
沐依裳的表情还算淡然，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方东余问道：“沐师姐，还在生我的气不成？先前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之前是我的不是，沐师姐莫要放在心上了。”
他倒是说得大度，顾流觞心里鄙夷极了他。
沐依裳莞尔一笑，道：“方师弟说的是哪里的话，也有我的错处，怎么能都怪到师弟身上，我并没有生气。”
听了这话，方东余会心地笑了起来，道：“是我小人之心了，沐师姐实在大度，如此一说，先前的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好了。”
沐依裳轻轻颔首。
见状，方东余立刻道：“难得沐师姐下山，正巧今日是我的生辰，我今日出门也是为了督促侍从们准备生辰宴。倒是巧了，遇上了沐师姐，我便邀请师姐去我府上小聚，不知师姐可愿意？”
沐依裳眸子沉了沉，正思索着，突然手腕被顾流觞紧紧的攥住了。
她偏头看过去，和少年严肃的目光完全对上了。
还不等沐依裳反应，顾流觞便转换了神情，变成委屈的模样，“师尊，我有点累了，我们回水月宫去吧，好不好？”
说着，他左右晃了晃沐依裳的手臂。
沐依裳无奈的对方东余笑了笑，道：“阿觞他这几日身子不太舒服，每日都要回霜华门让掌门师兄诊治，怕是不能去参加方师弟的生辰宴了，还请方师弟见谅。”
方东余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毒，他突然笑了起来，道：“无妨无妨，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日子，只不过是碰巧遇上了沐师姐，我本想着借此机会和沐师姐化干戈为玉帛，既然小流觞想回去，也无妨。”
他这话里话外的，摆明了在说沐依裳不给面子。
沐依裳也只是浅浅的笑了笑，“实在是抱歉了，方师弟，改日，我一定登门造访。”
听到这句话，方东余的表情有了缓和，他嘱咐道：“好，那沐师姐可不要忘了，这算是咱们师姐弟之间的约定。”
说罢，那人便转身而去。
沐依裳看着那人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顾流觞连忙拉着沐依裳的手便走，沐依裳险些被他拽倒了。
“怎么这么着急？”沐依裳无奈的问他。
少年沉默，道：“我就是觉得他没安好心，我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沐依裳勾唇笑了笑，道：“不管他安的是什么心，我倒是存了心，想好好陪陪你，补偿补偿你。”
顾流觞怔了怔，而后撇了撇嘴儿，道：“这算什么补偿嘛，师尊陪我，是天经地义的。”
沐依裳扬了扬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道：“既然是天经地义的，那我们继续逛逛吧，别因为别人，坏了你的好心情。”
顾流觞思索片刻，想着只要自己在师尊身边，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心里这样想，可他还是下意识握紧了沐依裳的手，生怕沐依裳出事似的。
沐依裳也感觉到了他的小心翼翼，偏过头来，问道：“你在怀疑方东余？”
少年一怔，沉默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这事儿，他自己也觉得很离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那个方东余可疑的很。
顾流觞问她，“师尊觉得我想的太多了吗？”
沐依裳沉默，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方东余刚才的反应，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顾流觞连忙点头，道：“就是就是，师尊，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他可疑，但是我就是这么觉得。而且……而且前几日，我问了掌门师伯的。”
这话倒是引起了沐依裳的兴趣，她挑了挑眉，问道：“你问了什么？”
那人道：“师尊可还记得，我们在妖族的时候，那个在背后操控姜云升的人，就是那个假冒妖王的人。”
沐依裳点了点头，她自然是记得的。
不光记得，还觉得那人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还有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你觉得……那个人是方东余？”沐依裳问道。
少年绷紧了唇，道：“我一开始也只是怀疑，总觉得之前师尊曾经说过，方东余府上守卫的是两个虎妖。那两个虎妖还很不对劲，连师尊都觉得他们古怪的。”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还有那日，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他好似知道很多我和师尊的事情。尤其是，那人竟然连师尊修为尽失这件事都知晓。”
说到这里，顾流觞有几分愧疚的看了沐依裳一眼，道：“师尊之所以会失去修为，完全是因为……因为那个孩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很有种可怜的样子。
沐依裳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道：“别胡思乱想。”
顾流觞这才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这件事很隐秘，我也因为心里有愧，又担心师尊记挂着那个孩子，从未向旁人提起过。除了我和师尊，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我问过了掌门师伯，他说他曾经对方东余提起过。”
沐依裳沉默不语。
掌门师兄和方东余的感情不错，哪怕是在方东余下山之后，他们之间也一直保持着联系，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相互辉映。
方东余像是霜华门的一个耳目，负责替白青竹盯着和守护着仙灵城的和平。
仙灵城中一切有害的因素，他都会报告给白青竹。
同样的，白青竹大约也是和他事无巨细的说了的。
顾流觞轻哼一声，“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那黑衣人不知从何处知晓了这件事，偏偏掌门师伯就告诉了方东余。还有那两只虎妖，也很奇怪，方东余这人身上的疑点也太多了。”
沐依裳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干脆趁机去一探究竟，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