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霍如风从一开始就严格按照宋景说的那样来做，眼下早就可以活蹦乱跳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霍如风也知道宋景在生气，当然，生气的并不是他没能爱惜他的身体，而是在气他没有听医嘱，差点砸了神医招牌。
霍如风委屈巴巴。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也不想这样..可当时的情景，哪里能由我做主啊，那些人凶神恶煞的，我要是不去，我们霍家上下就要被我牵累了...我这是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也算是在救人啊，宋神医你这样可不对。”
爱对不对，只要没砸了他的招牌，他管这么多？
哦不对，就算砸了他的招牌，他也无所谓。
他来这里，无非还是因为先前那个原因，欠了卫里一条命嘛，当然要把面前这个人治好了才算两清。
见宋景始终埋头收拾自己的药箱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霍如风也并不气恼，笑嘻嘻的伸脚碰了碰宋景。
“宋神医，你离我近一点嘛，不然的话，我要和你说话，只能用脚来碰你了。”他道，又问，“宋神医，你会不会变脸啊？我说的是那种变脸哦，就是把自己原本的样貌掩盖，变成别人的样子，连声音举止穿着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变脸。”
宋景终于转过头看霍如风，不过娃娃脸上是毫不遮掩的鄙夷。
“小孩子没事不要看市面上那些乱七八糟带坏人的书，变脸这种事，不是想的那么容易。首先要把原本那个人的脸剥去，然后再把另外一个人的脸剥下来缝在那个人的脸上，等到伤口长好，才算是变了脸..至于说的那些声音举止穿着，还需要再经年累月的模仿，不然就算能骗过旁人，也骗不过亲近之人。”
霍如风听得面色发白。
双手捂住耳朵想要不听，奈何那些声音却始终争先恐后的往耳中钻。
少顷，他哑声开口问：“只有这一种办法吗？就没有什么人皮面具之类的？”
“人皮面具？”宋景嗤声，“说了让你少看点杂书，那个东西，是那么好做的吗？人皮剥下来之后，不需要往上面涂抹药粉来保持它的鲜活吗？”
当然需要，霍如风呆呆点头。
“既然需要，抹多了药粉的人皮还能再往自己脸上贴？要是不抹药粉，我跟你说，你不妨去乱葬岗看看那些死了的人，看看他们从还带着热气的尸体变成骨头需要多长时间。”
呃...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的躯壳渐渐腐烂生蛆，他好像连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宋景将药箱往肩上一甩：“所以啊，有事没事多看点正经书，别看那些乱七八糟带坏人的。怎么说你也是霍家的独苗，虽说霍夫人不指望你带领霍家继续繁荣昌盛，但你也不能往霍家脸上抹黑啊。”
霍如风没说话。
宋景扭头瞥了他一眼，病歪歪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靠坐在了床头，脑袋低垂，看不清表情。
是被吓着了吧？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他随便说两句就唬住了。
还是十六好玩，不管他怎么说，十六都不会被他唬住，反而还能笑嘻嘻的回过头来唬他。
不过..宋景皱起眉头。
“霍如风。”他喊，“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难不成你在当民壮去峡谷的路上碰到过？”
霍如风心中一凛，忙摇头道没有啊，“我这不是在家里待得闷了，受不住，让府中的小厮出去给我打听新鲜事回来说给我听嘛，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桩..宋神医，你说稀奇不稀奇，听说这变脸一事，最开始还是从姜家传出来的。”
姜家...
宋景眸色倏地转深。
“姜家不是富商吗？”他笑，“怎么会传出这种事？”
霍如风两手往身前一摊：“不知道啊，反正听人说是从姜家传出来的，还有人说最开始是从姜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口中说出来的，而那个婢女却说是听姜大小姐说的。”
“还说姜大小姐有一天从外面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屋中喝醉了酒，等婢女前去叫她吃饭的时候，才听到醉得迷迷糊糊的姜大小姐说什么变脸....”
霍如风说着说着就又变得兴致勃勃。
他觉得靠坐床头说话半点不过瘾，便干脆坐起来盘着腿，双眼在灯光下更是闪闪。
“对对，我还想起来一件事。”他手指在身侧激动的上下晃动，“宋神医，你知道吗？姜大小姐说姜伯父根本没去峡谷，虽然被那些人选中当民壮，但他一直在家。”
“可是你知道吗？我在峡谷的时候，遇见姜伯父了。”
“不过第一次见面说话的时候我没认出来，还是后来才想起来的。”
他羞愧挠挠头，又摆手：“不过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大小姐说姜伯父并没有去峡谷，那我在峡谷看到的姜伯父是谁？”
“我怎么知道是谁，我又没去过峡谷。”
说这话到底是有点心虚，毕竟自己对那个假的姜放是谁一清二楚。
好在霍如风并没有看出他的心虚，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自己的沉思中，喃喃自语道：“这就是书上说的人皮面具啊，真是想想都激动。”
他搓搓手掌，又面露遗憾：“可惜了，当时和那个人走散了，不然还能问问他这人皮面具的事。”
呵，要真是开口问了，估计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想东想西了。
“我先走了。”宋景抬脚向外，“先前给你说的那些话最好都记住，再有下一次，我可不会再管你了。”
“砸了你的招牌也不管吗？”
霍如风冲着宋景背影大喊。
“不管！”
夜风吹动宋景的衣衫，顺带把他的话吹进霍如风耳中。
霍如风坐在床上，注视宋景离去，看着白色的身影穿过树叶茂盛，穿过花枝招展，最后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悄悄跟上去看看吧。”
他收正神情对着除了他，便空无一人的屋子说道。
有烛火摇曳几下。
霍如风拉开身侧的被子重新躺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头顶纱帐上的花纹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