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当然不是去兵营看，兵营已经让卫里看过了，他要去的，是方才传出动静的地方。
这种时候，还是多留意一下四周为好。
卫里张了张嘴想要劝阻，却又想起顾渊当初在青州从雷霆手下救下十六时的风姿，顿时觉得是自己太过小心翼翼了。
老大这么厉害，能出什么事啊。
就算出事，也只会是对方的人，而不是老大。
“是。”
寂静的黑夜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等到在归于沉寂时，树林里已经没有了顾渊的身影。
卫里站了片刻，才想起不远处还有一个被他打晕的小兵，他身上穿着的兵袍还是他的，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他一面想着一面走过去查看，小兵还躺在那里，只是姿势好像变了……
卫里心下警惕，试探的碰了碰那小兵，没有任何异样。
或许是中途醒了被老大发现，让老大给打晕的吧。
卫里松口气，把身上的兵袍脱下来穿回小兵身上，然后就跳到树枝上去坐着，垂下的长腿前后晃悠着等顾渊回来。
天光渐亮。
不远处的大营又开始有了动静，无数穿着兵袍的兵将在其中一个营帐前规规矩矩的站着，想来是昨夜睡得好，个个精神抖擞。
躺在树枝上呼呼大睡的卫里听到大营那边不断传来的一二三四的喊声，眉头皱得紧紧，双手也捂住了耳朵，像是被吵到了很是不快。
大概是睡懵了，一时忘记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翻了个身，整个人就猛地脱离树枝往下掉。
身体腾空不断下坠的感觉让卫里吓出了一身冷汗。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整个人已经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痛。
卫里双手撑地爬起来，下意识看了一眼大营的方向，嗯，那些人都很专注的在训练，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还好还好。
他坐在地上龇牙咧嘴一刻，然后往四下看。
老大，还没有回来么？
天都亮了……
而与此同时的峡谷，霍如风和君墨并肩坐在一块山石上，周围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而茫然无措的民众。
乱哄哄的声音在清晨显得生机勃勃。
“你认识那个大叔？”
霍如风忽然扭头问身边的人。
身边的人因为昨夜对付那块巨石而变得有些狼狈，俊美的面庞上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擦伤，虽是坐在他的身旁，但明显心思不在此处。
是在担心姜伯父吧？
“什么？”君墨回神，侧头轻声问，“啊，你是说那个大叔啊。”他恍然后又摇头，“不认识。”
好险，他刚才差点就暴露了，明明看了这么多天十六假扮的姜放的模样，却还是改不过来。
“不认识？”霍如风不相信，“不认识那你为什么要一直跟在他的身边？”
“因为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啊。”
这样吗？
霍如风蹙眉审视他。
“而且你别看我们两个年纪相差挺大的，但我们俩很投缘。这一路上，你不是也经常看到我们凑在一起闲谈吗？他见多识广说话风趣，和他闲聊很开心。”
这点霍如风倒是赞同，毕竟姜家从商，姜放年轻时也自己带着商队走南闯北，所见所闻的确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远不能及的，身边这个年轻人会和他亲近似乎也很正常。
“光顾着问我了，你呢？听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认识那个大叔？”
见霍如风被自己胡诌出来的理由说服，君墨赶紧趁机反问。
霍如风在心里略微一掂量，就点了点头，道：“是啊，不过我们不熟，仅有一面之缘罢了。”
一面之缘啊。
君墨暗忖，还好只是一面之缘，不然的话，十六假扮姜放前来当民壮的事情岂不是要穿帮了？
等十六回来，一定要提醒她一下，以免到时出了岔子。
“看你言谈举止也是出身大家，怎么会来这里当民壮？”君墨向前挪了挪身体，然后往后倒去，翘起二郎腿的同时一只胳膊也枕在了脑后，“家里人没有想办法帮你吗？”
“想了啊，被识破了。”
霍如风吐了吐舌头，眉眼间却没有丝毫懊恼，反倒是充满了欢愉。
想来来这里当民壮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自己想来。
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当民壮是为了什么呢？
君墨忽然想起当初他踩到他的那一脚...
他猛地翻身坐起来，动作太大牵扯到了伤口，发出嘶嘶的呼痛声，但他无暇去管，双眼亮亮的看着霍如风。
霍如风也坐起来。
“我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吧，既然认识了，是不是该互相交换一下名姓？”
“可以啊，我叫霍如风。你呢？”
霍..如风？
是那个霍如风吧？
“你是江州霍家的那个病秧子？”君墨拔高声调，旋即又察觉到不妥，忙低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就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君墨挠了挠头。
霍如风笑了笑：“没什么啊，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你去过江州吗，居然知道霍家...”
似乎是被霍如风这笑容晃了神，君墨愣了下，旋即微笑道才去过。
眼里的光亮熄灭，他叹口气又重新躺回去，“我啊，原本是青州人，因为青州今年天灾不断，为了活命便背井离乡来了江州..谁知道刚才江州安顿下来就遇到了这种事...”声音带着哽咽，他抬手遮住眼睛，像是为了挡住自己哭的模样。
“真是辛苦你了。”霍如风拍拍他以作安抚。
但这样的安抚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两人之间流淌着悲伤沉重。
……
入眼是能滴出水来的坑壁，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头顶有天光倾泻而下，无奈坑洞太深，他站在坑底，只能看到头顶的天光，天光却无法照在他的身上。
好在这里并不是滴水成冰的北地，他掉落这坑洞里，冷是冷了点，还不至于被冻死。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顾渊看着自己的手掌自嘲一笑。
头顶的天光忽然被什么飞来的物体挡住，耳边传来破空声，顾渊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身体紧贴潮湿坑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