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哗啦一声被人打开。
姜菀那张精致却挂着未褪寒霜的脸便出现在风帘翠幕眼前。
“小姐。”
风帘翠幕齐齐矮身行礼。
心里还憋着气的姜菀闻言，没有给两人任何眼神，径直往前走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不必跟来。”
风帘翠幕抬起的脚又轻轻落下，站在廊下目送姜菀。
姜菀从偏门出了姜家后就直奔江州最安静的狭长巷道。
那条巷道可以说是一条书街，不管是失传已久的古籍还是最新出来的乡野杂事，只要你去问，都可以在那里找到。
至于质量么，参差不齐是肯定的。
有时不注意，甚至还会买到一本滥竽充数的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言语不通的书。
当然，这些都是以往姜菀在城中四处闲逛时无意听到人说的，她自己倒还是第一次来这条书街。
她倒是要看看能让姜思足不出户爱不释手的话本子长什么样！
可让姜菀傻眼的是，那些话本子居然还分了许多种类，有讲述男女之间动人心扉缠绵悱恻的爱情的，也有描述两个男人之间的。
这..这...
姜菀在摊主的介绍下随意拿起书摊上的一本话本子翻了几下，没想到还在里面看到了图画。
虽然只寥寥勾勒了几笔，但足以让人明白画的是什么。
手里的书像是忽然着了火，烫得姜菀拿不住，慌乱丢开后就红着一张脸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这些拿出来贩卖的书都是摊主看过的，是以摊主只这么扫了一眼，就知道姜菀看到的是什么。
“小姑娘以前没看过这个？”
姜菀摇了摇头。
她怎么可能会看这些东西。
摊主低下头去，在书摊上挑挑拣拣了几本递给姜菀：“这些都是我看过的，小姑娘刚看这些，就从这些书开始看吧。刚才那本——”摊主探过身把姜菀丢开的那本书拿起来翻了两下，“小姑娘还是过段时日再来看吧，我给你留着。”
谁要看那个啊。
谁要给她留着啊。
姜菀红着脸飞快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放到摊位上，抱起摊主适才推荐给她的那些书逃也似的跑回了姜家。
“莞莞——”
刚过垂花门，姜菀就被张氏给喊住。
一时间更是慌乱不已。
张氏走到了近前，仔细打量了女儿一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没，没怎么。”姜菀抬手摸了一把脸，然后以手做扇抬头看天，“可能是我穿得太多，天气又热，被热到了，没事没事。”
她干笑着摆手，又问张氏：“母亲，您怎么在这里？”
张氏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
她有些恼怒的开口道：“还不是那个短命鬼闹的！老爷说他昨晚梦到了那个短命鬼，短命鬼说她都知道了这段时日姜思在府上发生的事，她很不放心，想让老爷给姜思寻个好婆家...”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当年与张氏元娘的陈年旧事，姜菀没细听。
左右这些年听了不下百遍了，她有时闭上眼睛，耳边都全是这些话。
“..也不看看那个姜思做过什么，还好婆家，能有人肯要她就不错了。”
说着她又埋怨姜放：“老爷也是，这些年只顾着生意，半点不懂江州的大家世族，闹出了霍家那件事，还有谁愿意娶她啊，这不是摆明了在为难我吗？”
最重要的是，她一个继母，凭什么要去给她不喜欢的短命鬼的女儿找婆家？
那个姜思不是能耐着吗？
连人都敢杀，有本事这件事也自己办了呀。
张氏越想越生气。
姜菀却有些不耐烦了：“母亲，不是还要去忙着给姜思找个好婆家吗？那女儿就不耽搁你了，先行告退。”
这就要走了？
她话都还没说完呢。
张氏望着姜菀走得越来越快的身影张了张嘴，最后一甩绣帕扭着腰去前面的花厅了。
……
花厅的长桌上摆着许多画像，大多都是之前张氏得知自己的女儿要与霍家解除婚约后精挑细选出来的。
虽然样貌上乘者有之，家世好者有之，品性佳者有之，可要挑到一个足够与霍家并驾齐驱的，倒是很难。
张氏惆怅不已，便将这些画像全都收了起来，没有拿给姜菀看，想着再等等找找，兴许能遇上更好的。
没想到如今拿出来，却是为了短命鬼的女儿。
这事还真是怎么想怎么憋闷。
“夫人，大小姐流落在外多年，吃了不少苦头，老爷心里会更偏重大小姐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就算夫人心里不喜大小姐，也不能表露得这么明显，尤其是在老爷面前。”
“老爷如今把这件事交给夫人来做，也是在向夫人表明他的态度。”
“老爷希望家里一切和睦，夫人身为老爷的妻子，当与老爷一体同心才是。”
烦躁之际，张氏耳畔又响起了伺候过她的母亲，母亲去后又转而来照顾她的老嬷嬷的话。
她拨开面前的画像长长吐了口气。
一旁的层峦叠翠见状，忙把画像收了收，以免张氏一个恼怒，就把这些画像给撕毁了。
这画像可不单单是画像，上面还简要写了那人的名字生辰以及家中的境况。
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呢。
要是被毁了，还得重新去找，重新去打听。
太累人了。
“嬷嬷，我不行，我做不到。我不喜欢那个短命鬼，自然也对她的女儿喜欢亲近不起来，这样做等于要了我的命！我不可能尽心尽力的替她找个好婆家的。”
头发花白，脸上满是褶子，就连牙齿都脱落了好几颗的嬷嬷笑着拍了拍张氏的手。
“嬷嬷当然知道这很难，不过嬷嬷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张氏惊讶又迟疑：“那嬷嬷的意思是...”
“尽心尽力的替大小姐选丈夫，是要在老爷的面前，老爷的眼皮子底下，让老爷看到夫人有心要与大小姐交好。至于背过老爷怎么选，这就要看夫人自己的意思了。”
怕张氏还不明白，嬷嬷将话点得更透，说得更明白：“是瘸是瞎还是别的什么，都可以。四肢健全人老实好拿捏，家里又没拖累的，夫人可以想个别的由头把人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