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远远没有过去。
山洞缝隙外亮着的一点红光一晃就消失了，头顶上也再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
央央着急查看李好音的腿，从她怀里摸出火折子就要点，袖子被她轻拉了一下，“等会儿，小心有诈。”
就算没跟着林靖或者初七他们出过门，她也经常在话本小说里读到过这样的桥段：追捕她们的人假装已经离开了，等她们以为那些人已经走了，出去查看的时候，就正好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对方是闯荡江湖的老人，她不可不有这样的提防之心。
李好音在第一次独自出门的经历中，已经开始慢慢成长了。
两个人又在安静逼仄的山洞里等了一会儿，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这才放下心来。
夜里深山中还是挺冷的，央央点燃了火折子，扯了洞口的一点枯草和树枝，搭了一个小火堆，勉强能提供点温暖。
山洞里亮了起来，她这才发现，李好音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多处，脸上、胳膊上也有好多道细小的血痕。
灵山上的树实在是太多了，又没有人打理，都是争抢地盘似的交叉疯长。
一路上，李好音怕用剑砍断树枝会很容易被发现是有人走过的痕迹，她走在前面，一直是用手拨开树枝，给央央开出的路。
黑漆漆的夜里，看不清楚周遭的环境，她被不知名的带刺植物扎了无数下。
央央想到这几天，李好音一直在默默保护她，心里又温暖又难过，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李好音赶快打断她：“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的腿疼得厉害，快看看是不是断了。”
央央轻轻挽起她的衫裤，并没有看到血迹，皮肤也没有破损，只是肿了起来，似乎有一点看不真切的变形，还有一些瘀斑，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没断，可能是里面骨头折了。”她伸手就要上去摸，突然想到什么，又缩回来，忐忑地问，“阿音，你怕疼吗，我要给你摸一摸是不是折了，但是肯定会很疼的。”
李好音听到这种话就想哭出来，一下子就怂了，加之其实没人摸她的腿也疼得厉害，她带着情绪，发泄地喊了一句：“废话，我什么时候不怕疼过……”
央央跪坐在她身边，吓得像是个嫁入夫家第一天，就惹怒了新婚丈夫的小媳妇，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来来回回小声嘟囔起来，又像是在给李好音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着。
“那怎么办，你的腿现在这么肿，我看不出来是不是折了。”
“要是折了的话，就得赶紧处理。”
“可是，我哥哥虽然教过我该怎么做，但我没有真的给人正骨过，要是给你整坏了就更不好了。”
“而且，咱们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离谷去，万一耽误了，你的腿……”
李好音听得出她没说完的话，万一耽误了，她的腿就废了。
“你摸吧……”她呻吟了一声，躺在地上，望着洞顶，露出了一副准备好要慷慨就义的表情。
这两天的事情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从希望到绝望，又从绝处逢生，现在又要受这个骨折的腿的折磨。
央央小心地看着她的脸色，不确定地问：“那我真的摸了？”
李好音鼻子里哼哼了两声，算是回应了。
她现在后背全是汗，腿上的疼痛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剧烈，若不是为了在央央面前表现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侠”风范，她肯定就躺在地上打起滚来了。
央央将颤抖的手摸上李好音的左小腿，嘴里不忘唠叨着：“你躺好了，放松点，别紧张。”
李好音紧皱起眉毛，心里说：“还让我别紧张，我看你倒是比我紧张多了。”
接着，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在央央摸上她腿的一瞬间，她“嗷”地叫了一声，怕声音太大，传了出去，又赶紧自己捂住嘴。
“阿音，阿音，你还好吧？”
李好音脸色发白，又一阵汗从全身的毛孔散发出来，也带走了她仅剩的一点的力气。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她就虚弱得感觉自己已经剩不下几口气了，只吐出一个字：“疼……”
林靖经常威胁她的时候都会说“打断你的腿”，听起来就觉得挺有震慑力的，现在体会了之后，发现果然如此。
她暗暗对自己说，幸好没真打过，不过，以后真得听话点了，腿断了疼起来可真是要人命啊。
她从离谷出来这两天，这一番话对自己说了好几回，但这一回，绝对是最真心诚意的。
李好音刚刚缓过来一点，央央小心翼翼地又说了一句让她更崩溃的话：“阿音，我得给你正骨，然后找木条把腿固定住。”
李好音把自己的短剑递给她，“你不如把我直接杀了吧。”
央央瞪了她一眼，这回突然从哪儿来了自信，“别瞎说，你的腿不是什么大问题，看我的。”
她又点着了火折子，拿着在山洞里搜了一圈。这里本来就是山顶位置，又在崖壁上，哪里能找到木条，连粗一点的木棍都没几根，根本没办法固定李好音的伤腿。
“别找了……央央……”李好音的声音越来越弱，“陪我躺一会儿吧……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也躺好，别再动腿了。”央央给火堆里又填了点细树枝，贴着她躺下来。
她摸了摸李好音的额头，一片冰凉。
“阿音，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想出来玩儿，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没事儿……我懂你……谁想一辈子被关在一个地方呢……”李好音的声音时强时弱，“你不用担心……我只是疼……没事儿的……”
李大傻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她报的信呢，如果还没发现的话，她们就只有两条路了。
一条是出去被守在山里的人抓走，一条是躲在山洞里等死。
爬了半天山，又跑了一晚上，其实两个人早就体力透支了，她们依偎在一起，睡了过去。
一切都只能等天亮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