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说得热闹。
忽有个刚从凡间巡查回来的土地公插嘴：
“诸位说的都在理，可若论起近些年的势头，人道那两支队伍倒也有几分看头。”
这话一出。
酒肆前霎时安静了几分。
老仙翁眉头微挑：
“你是说虎贲军和伏魔军？”
“他们不过是凡俗修士组成的队伍，怎比得上八部神将的千年道行？”
“仙翁您有所不知啊。”
土地公蹲在石阶上，掰着手指头细数：
“那名声在外的虎贲军，个个穿着镶着人道法禁的甲胄，诛邪辟易暂且不论，光是旌旗蔽日的兵势。”
顿了顿。
土地公迎着众人探究、好奇的神色，不再故意卖弄关子，清了清嗓，迈了两步。
伸出五根手指。
“法网所在之地，只需三人为一组，三组为一班，三班一个简易军阵。”
“仅凭一个军阵，就足以压垮一位修行多年，得道飞升的在世人仙。”
“早年在大夏运朝平叛时，不靠法宝不靠神通，单凭着一股‘踏破天阙也敢闯’的悍劲。”
“虎贲军硬生生用血肉之躯堵住了深渊入侵的人道法网长城的一道缺口。”
“听说他们的将军刘长清能以雷部仙公之身，引动九州龙脉，挥刀时带着亿万生民的愿力，连地仙的护体仙光都能劈开呢。”
卖灵果的小贩听得直咋舌：
“还有那伏魔军，据说专克阴邪。”
“上次在西贺牛洲，他们布下的‘人道法网’，连地藏王菩萨座下的谛听都赞不绝口”
“那些躲在坟茔里修炼的僵尸精怪，一沾法网就浑身冒黑烟。”
“哪像咱们瘟部还得祭炼瘟丹，他们只需龙气一卷，邪祟就散了，这效率可真够快的。”
老仙翁沉默半晌，端起玉壶抿了口琼浆，叹道：
“倒也是这个理。”
“八部神将靠的是天道法则加持，千年修行积攒的神通。”
“可虎贲军、伏魔军凭的是人道凝聚的气运，那股子从凡俗里熬出来的韧劲儿，带着烟火气，反倒有股子不讲理的厉害。”
酒肆檐角的风铃叮当作响。
仙民们望着远处霞光中若隐若现的南天门。
又想起凡间战场上龙气翻腾的铁甲洪流，一时竟分不清是星斗的清辉更盛，还是人间的烟火更烈。
……
紫微垣宫内。
殿宇巍峨如卧云，梁柱间萦绕着亘古不散的星芒紫气。
卢云端坐于帝座之上，帝眸轻抬时，似有亿万星辰在眼底流转。
目光未受宫墙所困。
先掠过梦境真界的缥缈雾霭，见得其中虚实交织的城池在霞光中沉浮。
再穿神汉运朝大千世界的人道龙气，望穿凡俗疆土上甲胄鲜明的军阵与炊烟袅袅的村落。
又扫过炎黄界域的崇山峻岭。
看仙山楼阁间修士御剑而过，灵脉在地下如金龙般蜿蜒。
转瞬便沉向深渊的漆黑浊流，见得嶙峋骨山与挣扎的邪祟在暗水中沉浮。
目光最终落向混沌黑暗渊薮，于无边虚无里捕捉到几缕若有若无的幽冥业火。
卢云这一眼跨越万域。
引得三界无数地仙心头骤跳。
无论是隐于洞府打坐的老者，还是立于云端巡查的仙官，皆似被无形的目光拂过，下意识朝着北方望去。
那是紫微垣宫所在的方向。
可任他们运起毕生修为极目远眺。
入眼只有茫茫云海与漫天星斗，始终寻不到那股突然撞入心神的灵潮源头。
“怪哉、怪哉！”
青峰山巅。
一位白须地仙徐达捻着胡须皱眉。
指尖掐算的法诀迟迟落不下去。
他望着北方云海。
眉头拧成了结，苍老的声音里满是困惑：
“怪哉、怪哉！方才那股灵潮撞入心神时，只觉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可怎么也算不出端倪？”
数万里之外的碧波潭边，水光潋滟映着霞光。
正盘膝炼化福地灵珠的地仙常十万猛地睁眼，眸中灵光一闪而逝，身前悬浮的灵珠竟因他心绪波动，滴溜溜转着溅起潭水涟漪。
他抬手拂去衣襟上的水珠，望向北方的目光带着几分凝重：
“我也感应到了！”
“那股灵潮来得突兀，却带着紫微垣宫的帝威气象，分明是从北天传来……”
“可紫微垣宫有卢云帝君镇守，万法不侵，怎会有这般异动？难道真是劫起北天？”
这两位地仙能有今日修为。
皆离不开天庭庇佑下的时运机缘。
此前炎黄界域得天庭护持，大夏运朝、天夏运朝、妖清运朝沾着天庭恩泽，先后飞升三十三重云天。
数不尽的大夏铁血领主、功勋家族，还有承父辈荣光的领主二代们，踩着时代车轮搭上天庭巨无霸战舰，在修行路上各自突破瓶颈。
徐达与常十万本就是大夏运朝修行第一梯队的人物。
借着大夏运朝雄厚实力，斥资拍下数个小千世界，以小千世界的本源之力托举自身福地，稳稳踏入地仙境界。
如今他们紧跟大夏国主朱元的步伐，已成这新时代里撑起炎黄界域修行格局的架海紫金梁、擎天白玉柱。
可即便修为至此，面对北天那股不明灵潮，依旧只剩满心困惑。
议论声在三界各处零星响起。
却无一人能窥得真相。
而此刻紫微垣宫内，卢云全然未将这些地仙的困惑放在心上，只缓缓收敛心神，双手在身前虚虚一抹。
霎时。
殿中原本清晰可见的九辰上帝虚影。
竟如镜花水月般泛起涟漪，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连带着周遭的星芒紫气都似蒙上了一层薄纱。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立于左侧，手抚长须，笑声里带着几分爽朗：
“这紫微帝君当真有趣！”
“前番帝眸巡界引动三界灵潮，此刻又刻意遮了吾等虚影，倒是半点不按常理出牌。”
他指尖凝着一缕微不可察的雷光，随话音轻颤：
“不过这般行事，倒有几分开辟新局的气魄，比死守旧规痛快多了。”
东极青华大帝斜倚在云座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袖间垂落的玉饰，接话时语气平淡却藏着通透：
“天庭之主自有新事当兴，又岂会让我等老东西一直看着？”
“他遮了虚影，是不想心思被窥探，也是在提醒咱们——该放手时便放手，莫要总以旧眼光框住新局。”
“各自收敛些也好，省得落个‘倚老卖老’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