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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种情况,卢卡自己也没有什么预案。于是,他即兴发挥,跟路易商量了下之后,就拿出了一部分资金,大张旗鼓地还给了美第奇家族的银行。

与此同时,他还雇人到处宣传,说目前资金流转非常健康,是当时预估有误,没有意料到投资人这么热情,所以不小心借多了。

既然现在不需要这么多前期投入,为了节约利息,就和银行协商之后,提前还款一部分。往后,也不会这么随便,以至于只要有人来放贷,就乐意去签协议借钱了。

发现这件事属实之后,商人们反而开始争先恐后地跑过来,询问什么条件的贷款,他们才乐意接受。一时间,使团驻地门庭若市,甚至让路易等人都有点傻了。

卢卡还真的坚持原则,只收下了一部分利率很低的贷款,和商人签了合同。之后,也没有久留,向恩公道谢之后,就又回到了蒂罗尔。

这里最发达的城市,其实是位于山南,地形和交通都更加便利的博尔扎诺。另外,之前的首府,也在附近的梅拉诺,而不是因斯布鲁克。

不过几十年前,戈里齐亚家族主支绝嗣,只剩下一个女儿。在地方贵族支持下,她自称女伯爵,坚持要自己挑选夫婿,维持领地。哈布斯堡家族见状,就派兵南下,想要欺负孤儿寡母。

然而女伯爵率众坚守城堡,导致哈布斯堡军队始终打不进去。这场战斗,也让她成为欧洲各地荣获“母狼”称号的人物之一。哈布斯堡家族没办法,只能派人到处散播丑闻,说女伯爵是个品行恶毒的娼妇;另外,女伯爵在当时以容貌美丽出名,以至于同时代的史学家们,都专门提到过她。哈布斯堡便针锋相对,雇佣画师制作了一些丑陋的肖像,说她长得丑。

当然,这些手法,也没法削弱对方的战斗力就是了……

迟迟不能取胜之下,气急败坏的哈布斯堡军队拿其他地方泄愤,把山下这两座城市给烧了。博尔扎诺和梅拉诺就此衰落,经济中心此后也转移到了因斯布鲁克。

所以,当地的市民,乃至一些贵族和商人,对于哈布斯堡家族全无好感,听说有人要组织联盟,绕开领主自己修路,就颇为意动。而当大家发现,这个吴王政权,已经得到了威尼斯为首的意大利商人们的认可,筹集了天价的资金,就更加放心了。

在大家印象里,这些从南边来的商人,才是最理性、最会赚钱的。缺德的买卖他们会做,但亏钱的生意他们肯定不会沾。现在这么多大商人都乐意投资,说明肯定不会有太大风险。

因此,他们也积极加入,而且还主动帮忙,串联起了周围的人。不少原本犹豫的山民头领,也被他们说动,决定争取一下机会,看看能不能真的让境况有所改观。

而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如果事情闹大,引来大领主们的围剿,大家能不能撑下去,道路上的投资是否会打水漂。不过,卢卡对此也胸有成竹。

他对路易等人说,银行业这个东西,最关键的其实是信仰。大家相信哪个组织和机构有钱,那么谁就真的有钱。

同样,他觉得,国家、军队这些组织的力量,其实也是源自信仰。但这些信仰,并不是罗马城里,腐朽的教会高层糊弄大家买赎罪券时,那些背弃天兄教导的言辞,而且切实有效、对现实有巨大作用的理念——大家乐意相信谁有权力,那么谁便是国王;相信谁能打赢,谁便能集结起战力强大的军队。

所以,从他的会计学思路看来,封君责任和封臣义务,应该这么描述:封君应当提供足够的证据,让封臣和领民相信自己的权威;而封臣和领民应该根据这个权威,提供对应的服务。

而这个权威,其实就是封君给手下提供的信心——能否击败敌人,能否给大家带来稳定的生活环境,诸如此类。如果能让大家相信,并且一直保持下去,那么他的头衔、血统之类,反而是个附带的赠品了。

过去,人们相信大贵族们,因为大家觉得他们的高贵血脉,意味着更加出众的能力,可以更好地保护封臣和领民。但现在,他们显然已经无法实现这一点,那么其他人就自然会寻找新的替代者。

这时候,吴王团队需要做的,其实就是给大家一个证明。

他认为,从过去的情况看,当地人是有能力抵抗领主的。所以现在,只要让他们相信自己能做到,就可以了。

因此,团队里的开始对外宣称,他们这次能拿到授权,这么轻易地得到众多投资,是因为得到了君士坦丁堡方面的支持;而罗马人这次这么上心,则是因为得到了东方的直接通知。

这些年,意大利流传着一些冒险家的故事。其中,就有人不远万里前往东方的塞里斯,带回了那里的直接情报。在他们的说法里,那是一个伟大、富足、仿佛梦幻一般完美的神奇国度。连传说中的约翰长老国,也不过是他们一个附属国,恰好被这边的人记录下来而已。

那里当然不是传说里,遍地留着蜜和乳的神话世界,而是现实就存在的——因为十字军时代,编这个传说的人,见识太肤浅,眼光太穷酸了。塞里斯人根本就不喜欢喝牛奶——人家那里,遍地都长着挂满了丝绸的树木,家家户户都有公爵们花重金才可以购置的铁锅和瓷器餐具。谁稀罕你这破牛奶啊。

现在,塞里斯的一位国王,离开了宫廷,来到欧洲。这是大家难得的好机会,因为作为最伟大的国家,塞里斯也是最接近天父的存在。他来到这里,便是塞里斯的圣人君主,给他的任务和考验。据说,如果成功,他便能带着十足的荣耀返回故乡,因此十分乐意帮助大家。大家只要听他的命令,好好干活,背后自然会有塞里斯的力量撑腰,也会因为这种顺应天父意图的行为,让祂喜悦,得到天父天兄的祝福。哪里还有什么敌人,需要惧怕呢

就算现实点来说,他们也可以得到紫帐汗国的支援和威尼斯人的直接帮助。哪怕哈布斯堡家族,也不敢和他们单独作对,更别提那些小贵族了。

大家需要做的,不过是组织起来,认真听从管理,服从纪律,完成施工工作就行。最多,也就是拿起武器,接受一些基本训练,执行巡逻和安保任务。毕竟,也不能随便来个土匪,就去喊罗马大军帮忙吧,那不显得大家太怯懦没用了。

在他们的劝说和激将下,很多山民接受了这种说法。而很快,他们就遇到了第一个考验。

有几个亲哈布斯堡的小贵族不接受他们的方案,一边向上报告,一边组织士兵,拒守城堡,拒绝所有人通过。而他们牵头之后,其他一些贵族和头人,也开始犹豫起来。

路易立刻召集了之前到处勘探的工程队,让他们想办法,最好尽快解决其中一个城堡,给大家看看。

这个工程队其实也不怎么会打仗,因为他们大多是来自莱茵河两岸的石匠、铁匠等等,单纯就是因为会施工,所以才调过来的。

其他能上阵的,也就只有那些蒙古人和当地矿工。因为只有他们,处境最糟糕,因此才最坚决地反抗贵族们。

至于除此之外的人,路易多少有点担心他们会态度摇摆,也不敢让他们去最关键的战场。

不过,阿迪尔等人讨论之后,觉得这也够了。反正工程队转型攻城队,大家也不算陌生。不久,就召集了三千人的队伍,包围了其中一座城堡。

山区的城堡,地势都很险峻,所以哈布斯堡大军都对此无能为力。但问题是,现在时代已经变了。而且有的城堡,其实险峻过头了。

工匠们搭建了一些简单的防御设施,而矿工们到达攻击位置之后,就开始拼命开挖。这种小贵族的城堡,规模其实很小,但一面是悬崖,一面是陡峭的山坡。他们便从山下的土路开始,向上进行开掘,还派勇敢的人从悬崖往上爬,找到合适位置,开凿孔洞,安装刚从威尼斯人那里采购来的火药。

引爆之后,本来就过于陡峭的山崖,和他们预计一样发生了垮塌。大半个城堡和破碎的岩壁一起,倒入了深涧之中。得益于城堡的年久失修和严重的选址问题,没有花费太多火药,就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战斗刚结束,路易和卢卡就组织了一批当地贵族,前来观看情况。垮塌的石崖和完全损坏的城堡,极大震撼了他们。不久之后,其他几个贵族也匆忙投降,很多人纷纷拿出钱财,派出民夫,加入到筑路计划中来。

不过这样,也造成了另一方面的负面影响。得知对方已经公开宣传紫帐汗国的介入,以及战场上出现了明显带有紫帐风格的爆破攻城技术,哈布斯堡家族,就有点坐不住了。

阿尔布雷西特公爵终于同意了伯恩哈德伯爵的请求,不过这次,他多了个心眼。他没有直接派兵,而是联系了自己的长期合作商——奥格斯堡的富格尔银行。

哈布斯堡家族的内部,其实也并不团结。尤其是几代人之前,由于继承权争夺问题,士瓦本的约翰杀死了当时作为家主的叔叔,使得家族从此分裂,至今都没能完全融合起来。

作为一个在这种尔虞我诈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阿尔布雷希特知道自己不擅长战争,甚至可能不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农民国王擅长治理,但对于宫廷里各种尔虞我诈的阴谋,他可是太熟悉了。

他也非常擅长学习各种计谋,很快就想通了对方在干什么,并且开始反其道而行之,首先,就要求富格尔家族给伯恩哈德伯爵等人,提供大额贷款。

在他看来,这是有人想要建立一个实打实的道路王国,而且已经付诸实施了。他有些懊悔,自己没能早一步发现,但随即也想开了——就现在这种环境,哪怕提前发现,他也有一大堆更麻烦的事情需要去按着。恐怕也抽不出足够的力量,去和这些人作对了。而且,以山区力量对他直接介入的警惕心,要是他提前动手,可能反而会帮助敌人建立共识了。

现在这种环境,如果硬去进攻,不但风险巨大,还容易刺激对方,让事情变得“瑞士化”。但是不去打,这些人也会渐渐膨胀起来,而且也不能真的完全无视伯恩哈德等人的请求,否则,其他伯爵、男爵们,恐怕也会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想了半天,决定给与伯恩哈德和附近几个大贵族更多支持,让他们先上——因为伯恩哈德更没得选。

和他预料的一样,伯恩哈德行动很快,只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就组织起来一支万余人的军队。此外,阿尔布雷西特公爵还联络了驻扎在他领地里的匈牙利人,告诉他们,现在有一笔很好的生意。如果他们跟着伯恩哈德,去攻打叛乱者,那么伯恩哈德那边会提供足够的佣金,他也乐意额外补贴一笔军费,作为让他们担任前锋的报酬。

同时,他也告诉伯恩哈德,自己只能帮到这里了。他丢掉的东西,得他自己去打回来了。

匈牙利人欣然应允,接受了他的定金。这些流亡者,从维也纳附近的几处驻地集合,不久之后就到达了伯恩哈德的领地,和其他人聚集起来,不久就向南出发,准备去讨伐敌人。

而这时,伯恩哈德惊喜地发现,这些叛逆者动作还挺快的。很多地方,小路都已经开始建造了。在资源最丰富、人手最充裕的城市附近,甚至都快修完了。也就是说,只要打过去,自己甚至能捡到个现成。

他立刻宣称,所有关于道路的合同与协议,都是未经领主批准就签署的,并不具有任何合法性。这里的土地,都属于他所有;在这些土地上,那些已经完工、和开始施工尚未完工的道路,不管现在是谁在经营,或者谁拥有什么股权、使用权,也全都不作数,要收归领主。

这个声明的效果,比他预料的都显着。没几天,大群山民开始从各个山谷、山腰里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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