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偷溜出城
她说要替他作画，可没有说要送给他。
更何况这是她画的美人姐姐肖像。
“我这……”顾思羽正要拒绝，一抬头看到陆承言的眼神，突然有些生怯。
这娇美人公子这么冷着脸一瞧她，还真有点吓人。
她总觉得他眼中带着威慑和庄严，叫人不敢拒绝。
“既然公子喜欢，便送给公子了。”顾思羽干笑两声，十分没出息的答应了。
“多谢姑娘。”陆承言十分讲礼貌的收起画像，屈膝坐在了宋舒月身旁。
夜空中偶尔还有零星的流星划落，一场流星雨过后，夜空恢复寂静，星空中闪烁的星子千千万，仿佛一颗都不曾坠落。
陆承言拿起一块糕点，正是宋舒月方才吃的那种，咬了一口，觉得有些甜。
湖中心静悄悄的，只有静谧的水面与夜空相互映照，宋舒月的手被陆承言握在掌心，感觉到他的指尖泛起微微凉意。
“时辰不早，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
夜凉且深，容易伤风。
顾思远点点头，让人通知船夫回程。
迎着夜风，船只很快往岸边驶去，眼看着客船快要靠岸，宋舒月正打算站起身来，客船突然晃动了下，她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身旁的陆承言迅速伸手扶住了她，二人抬头，视线落在对面顾思远伸过来的手上。
“船只不稳，姑娘小心。”顾思远不露痕迹的将手收回来，声音微凉。
“多谢公子提醒。”
宋舒月扶着陆承言的胳膊起身，客船正好靠岸，二人先后顺着台阶下船上了码头。
顾思羽走在兄长后面，看着他有几分落寞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行驶回到了客栈，同顾家兄妹道别之后，二人牵手上楼，到厢房门口时，宋舒月正要挥手同他道晚安，却被陆承言拉了回去。
“要不要一起看星星？”
“嗯？”宋舒月不解的转头看向他。
二人一人裹了一床厚棉被，陆承言带着宋舒月爬梯子上了天台。
因为房间里有地龙，天台上的地面都是有些温度的，这里是一处大平台，平日里多用来晾晒粮食干果等，今日正好坐在上面赏星空。
宋舒月扶着梯子爬上去，漆黑的天台上点着一盏烛灯，烛灯上有一层玻璃罩护着烛火，但仍旧被风吹的微微晃动，两旁放着两个木躺椅，旁边的小炉子煮着沸水，小桌上放着茶盏糕点，十分齐全。
宋舒月回过头看向陆承言。
“原本是打算和你两个人在这里看流星雨的。”
他原本都让离山将一切准备好了，偏偏来了顾家兄妹两个搅乱了他的计划。
现下流星雨已经过去了，好在还有漫天星辰可以欣赏。
宋舒月同陆承言并排坐在躺椅上，仰头看着天空，惬意的从旁边拿起茶盏喝了口热茶。
夜空中星星闪烁，气氛十分静谧美好。
宋舒月裹紧了被子，莫名觉得，这样安静的躺着看星星比在船上舒服多了。
陆承言不由得转头看向她，微微的烛火光亮下，她的侧脸明暗不清，长睫在眼下覆下一片阴影，漆黑的眸子中闪烁着微微的光亮，仿佛比这夜空星辰还要闪烁亮眼。
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不应追求过多，出生在皇家，能够平安长大已经消磨了他太多的运气，此生或许都会孤身一人如此度过。他也从未奢望，人生某一刻能像如今这般，安静的坐在所爱之人身旁，什么都不做，只这么静静的瞧着她。
以往苦痛种种，他未曾埋怨过命运不公，可如今这样的幸福却让他无比感激上苍的垂怜。
若能如此不理俗世杂务，与她相伴在这喧闹之城便好了。
偏偏他们身上都背负许多。
只盼望，如今夜这般的日子长一些，再长一些。
宋舒月盯着漫天星辰，已经不太能辨别的清天上的星座。
可能是时空不同、年代不同，夜空中星星的排布也不尽相同，原先她还能拼凑出几个星座，如今是一个也辨认不出了。
她突然有一种无力感，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脱离了现代世界。
现在就连星空也不是那片星空了。
宋舒月微微闭上眼，眼眶有些湿润，她强行将眼中的泪意压了下去。
夜空安静，呼出的白气化成雾，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一觉睡醒，宋舒月已经躺在厢房的床上。
楼下青栀和苏荷忙忙碌碌的收拾着东西，在为第二天离开邺州做着准备。
他们已经在邺州耽搁了许多日，再耽搁下去，只怕过年也到不了崇州。
宋舒月心情不佳，一觉睡醒眼睛有些肿，在床上赖了一上午才肯起床。
客栈里里外外都在忙碌着，宋舒月一个人坐在桌前喝茶，身后青栀和苏荷的身影来回忙碌着。
顾思羽依依不舍的来同她道别，拉着宋舒月的手不肯放手。
“美人姐姐，我同你一起去崇州吧？我会武功，可以保护你和娇美人公子。”
她自小性子野，爹爹为了治住她请了位武学师父，学了好一段时日，不过她总是提不起兴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久而久之便也就作罢了。
现在那些招式她都还记得。
美人姐姐这一去只怕危险重重，她跟在后面也好保护好她和娇美人公子。
她对长相好看的人一向是格外关爱，一路上绝对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受伤。
“你呀还是老老实实留在邺州，好好读你的书画你的画。”宋舒月含笑戳戳顾思羽的脑门，脸上带着宠溺，“若是把你拐跑了，你哥哥还不得提着刀冲过来找人？”
眼下临近年关，四处正是容易乱的时候，带着这么个大小姐出门，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要急死她一家人。
“哥哥巴不得我被美人姐姐拐走呢。”顾思羽喃喃道。
宋舒月没听清她的话，只低头喝了口茶。
次日一早，王府的车队继续出发，客栈门口，顾思远走下马车，为他们送行。
宋舒月看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顾思羽的身影。
“思羽怕离别伤感，不愿同来，只叮嘱我转告宋姑娘，此去一路平安，若有缘分定会再见面。”
“如此也好。”宋舒月收起眼底的不舍，痛顾思远行礼作别，转身上了马车。
车队一路摇摇晃晃出了邺州城。
出城之后一路南行，便都是平坦的官道。
前两日下的雪基本都已经融化了，道路上略有些湿狞，陆承言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全，便同宋舒月一道坐马车。
青栀是囤货小能手，买了一堆一堆的糕点吃食，宋舒月一边坐在马车上看话本子，一边磕着瓜子。
这路途漫长，她还真得感谢苏荷买的这些话本子。
“王爷，咱们离京已经半个多月了。”宋舒月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
准确的说已经是大半个月，快到一个月了。
她这肚子依旧十分平坦，这两日青栀已经有些怀疑了。
“咱们路上若是再耽搁下去，只怕没到崇州就露馅了。”她才几日忘记装孕吐，青栀就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意外，几次想替她找个郎中把脉，每次都被她找借口搪塞过去了。
青栀这丫头倒还好糊弄，她身边有个机敏的苏荷可是最难糊弄哦，说不准什么时候便让她发现了。
“不然再过几日，我弄一个假肚子？”
或者她努努力，再多吃些，争取再长胖几斤。
“干脆我们假戏真做，真怀一个娃娃可好？”
陆承言颇为诚恳的建议道。
“不成，”宋舒月断然拒绝，“我绝不生孩子。”
从她第一次进产房，第一次看到产妇生产的时候开始，她便已经将生孩子这一项从她人生规划中彻底删除了。
这是要命的事，她可不做。
“那就不生。”陆承言将扒好的一把瓜子仁倒进她掌心，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小孩子吵闹，本王也不喜欢。”
出了邺州之后，车队的行程加快，一日下来赶路百余里，傍晚之时恰好到了附近一座小城城外。
天色已晚，城门早已经关闭，只能就地扎营休息一夜。
厨娘带人准备晚饭的吃食，离山则带着一队人马四处巡逻排查周围的危险因素。
篝火前，一锅热气腾腾的汤散发出阵阵香味，宋舒月嘴馋的咽了咽口水。
“看来，小世子必定是听话懂事不折腾人的，自从离京之后，王妃的面色越发好了，这些时日日渐圆润不说，也没有再害喜呕吐了。”
不仅没有害喜呕吐，反而王妃的胃口越来越大的。
先前在邺州城内，她一个人就可以吃一大包果子加一包糖炒栗子再加一块沉甸甸的扎实蜜枣年糕。
回客栈之后还能再喝一碗鸡汤。
宋舒月噎了噎，总觉得青栀在变相的说她胖了。
“王爷同王妃的孩子，自然是最聪慧懂事的。”苏荷附和道，“等咱们回了京，奴婢定当去库房里取一块上好的料子，替小世子准备一身小衣裳，最好再缝制一双虎头鞋，小娃娃穿着最可爱了。”
宋舒月尚且没什么反应，两个姑娘已经在旁边畅想半年以后孩子落地的美好未来了。
只怕这俩是一场美梦白高兴。
正聊着天，离山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一个黑影走近了。
“王爷、王妃，发现一个可疑人员。”
离山提着那小矮个的后衣领，毫不留情的将她扔到篝火前。
宋舒月定了定睛，仔细端详了片刻。
“思羽？”
女扮男装，身穿一身浅蓝灰圆领袍的顾思羽有些心虚的抬起头。
“美人姐姐……”
她试图撒娇，但是脸上沾染了尘土实在不雅，背上的包袱挂在肩膀上，衣衫也略凌乱了些，只得尴尬的朝着宋舒月笑了笑。
“你怎么跑出城了？”宋舒月盯着她缓了片刻，“莫非你是偷偷跟着我们的马车跑出来的？”
“是……”顾思羽的声音压低，心虚垂下头，“娇美人公子的随从都十分谨慎，我不敢跟的太近了，跟到树林外险些跟丢了，好在看见有篝火这才追了上来……”
她越说声音越小，末了，肚子发出一声叫嚣，仿佛在控诉她，宋舒月只得先让她坐下来。
“青栀，去取个湿帕子给思羽擦擦脸。”
顾思羽用湿帕子擦干净脸和手，接过青栀盛的汤仰头喝了两碗，胃里稍微暖和些了。
她自小锦衣玉食，从未独自离家过，如今刚刚出城不过一日，便已经如此凄惨。
可怜的是中午她在铺子歇脚时，被个无耻混蛋骗光了盘缠，险些没银子交饭钱，还是抵上了自己一根玉簪才得以脱身。
外面的世界实在险恶，怪不得先前兄长从不让她一个人出门。
外面的人总是装的很善良，实际上心里惦记的都是她兜里的银子，坏的很。
“思羽，你好好休息一夜，明日一早我派人将你送回你兄长身边。”
“不，”顾思羽连忙拒绝，抱着宋舒月的胳膊不肯放手，“我出门时已经给兄长留了书信，我此次是出来闯荡的，绝不会轻易回去。”
她年岁小，却也不甘心一辈子生活在兄长的羽翼之下受他保护。
“那怎么行？”宋舒月蹙起眉，“你一个人如何使得？”
“美人姐姐带我一起去崇州吧，听说崇州山水秀丽，我这次特带了纸笔，打算好好画一画南陆的大好山水。”顾思羽拉着宋舒月的衣袖撒娇。
“不成。”宋舒月眉头皱的更深，“跟着我们沿途更加危险，若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你兄长交代？”
“反正我意已决，若是美人姐姐不肯收留我，想尽办法我也会偷溜出来的。与其将我送回去我再跑出来，还不如将我带在身边看着。美人姐姐，求求你了，思羽真的会听话的，绝不拖你后腿。”
“暂且让她留下来吧。”宋舒月旁边的陆承言这才开口道，“离山，你保护好顾姑娘。”
“是！”离山应下，一双沉敛冷漠的眸子落在顾思羽身上，看的她莫名发毛。
娇美人公子身边的近卫都这么可怕吗？如他本人一般。
尽管如此，陆承言还是派人连夜骑马回邺州给顾思远报了个信。
顾思羽这丫头是有几分倔的，他们未必能安然将她送回去，可是顾思远来接就未必了。
他看得出来，这小丫头还是有些怕兄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