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清铎第一个跑出来，看到那男人身后的独轮车，立刻就明白了。
“你是来交租子的吧？是哪一户？叫什么名字？”
他手里拎着个账本，脸上满是掩不住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我是村东的老李，佃了主家三亩地，今年一共打了九石的粟米，按照之前跟东家签的契，是要交六分的租，所以要交五石四的粟米。这是其中的四石，剩下的明儿个交齐。”
老李认真地回答着。
秦家大房这八亩地分别租给了三户人家，在莫如玥分家之后都分别来见过新的东家，当时莫如玥觉得重新签契很麻烦，再加上原本的契约时间没到，便沿用了旧的契约没变。
老李一家是外来户，在秦家村落脚之后并没有自己的土地，所以就只能靠给别人种地过日子，即便是秦氏当时给的条件为六分租这么苛刻，他也只能咬牙忍了。
秦家村除了村长家之后，就是秦家的地最多，别人家自己种都不够，更别说还要把地佃出去，让别人来分自己的收成。
秦清铎的账本是他自己后来做的，分别把三家佃户的情况都写在了上面，一听老李的回答，就快速翻到记有他家情况的那一页。
“行吧，那就麻烦大叔把粮食搬进来过下秤吧。”
秦清铎在制作这个账簿的时候，原本是想问下往年的亩产情况的，只是一想到家里跟秦氏的关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往佃户来交租的时候，都是交到了秦氏手里，不管是原主莫如玥，还是二房媳妇王氏都没有管家权，对家里每年到底能收租多少完全没有概念。
所以要过问收租情况，就得跟秦氏打交道，那边是巴不得大房能主动找上门，到时候好拿捏他们，秦清铎当然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
没了以前的数据做参考，秦清铎也还有别的法子，那就是用村里其他人家的粮食产量来做比对。
秦明因为入伍有饷银的缘故，手里置办下的田产都是相对肥沃些的良田，最好的参照对象就是村长家的地。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村长家一亩地差不多都在三石多将近四石的样子，所以老李现在报上来的数据应该是正确的，不存在隐瞒等情况。
在做出判断之后，秦清铎就在老李名字后面标注了一个符号，那是他自己才能看明白的，代表可信任的符号。
老李送来的粟米一过秤，果然是他说的数字，一点儿不差。
秦家大房的秤是没有调校过的准秤，所以老李送来的粮食数量也是不掺任何水分的，秦清铎点点头，又在老李的名字后面添了一笔。
老李并不多话，在粮食过秤之后，又顺手扛起一袋粟米，对秦清铎说：“我帮你把粮食放好，要放在哪里呢？”
“跟我来吧，放在粮仓里，这还是不久前新搭的呢。”
秦清铎也是个话痨，一边带着老李走，一边跟他絮絮叨叨地说话。
老李依旧是没有话，在往粮仓送过一次粮之后，又相继把剩下的五袋粮食也送了过去。
正搬粮的时候，外面又有人来了。
也是秦家大房的佃户，两家都姓秦，要算起来也是秦家没出五服的亲戚，按辈分秦清铎要管其中一户叫五叔，还有一个叫三伯。
这二人家里也有两三亩地，但是打下来的粮食交了赋税剩的就不多了，家里人口一口日子就有些紧巴巴的，所以也佃了秦家大房的地，虽然只能留四分粮，也算是多少有个缓解。
原本在面对秦氏的时候，他们是半分便宜的占不到的，还得祈求不会被秦氏给挑各种理由扣更多的粮下去。
如今换了给秦家大房交租子，他们打听到莫如玥是把管家权交给了秦清衍的，一般很少管事，所以就忍不住地动了心思。
“清铎啊，怎么就你在家吗？你娘呢？”
秦清铎叫三伯的人一进门，就看到老李在扛着粮食往院子的一边走，而秦清铎手里拿着个本子，院子里还有台秤，心里便知这是老李先一步来交租了。
他没想到会是秦清铎收租，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问了一句。
“三伯，您是来交租的吧，跟我说就行，我能做得了主。”
秦清铎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
“哦，呵呵，那也行。我家佃了三亩地，每亩收了两石二，合计是六石六，该交租三石九，今儿啊，我就全给你拿过来了。”
秦三伯笑眯眯地说。
秦清铎原本正在本子上准备记录，听到这句话不由得眉头一皱。
同样是自家的地，也是连在一起的，怎么打下的粮食相差得这么大？
他转头看向秦三伯，微微一笑，说：“三伯，我怎么听说村长家一亩地能打三石多的粟米，咱们两家的地相隔不远，怎么打下的粮食相差这么大呢？”
秦三伯一愣，他原本以为秦清铎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子，好糊弄得很，没想到他居然一针见血地问到了点子上。
“哎呀，这种地的事儿啊，你不懂。今年的天气反常，田地的肥力就跟不上，再说，就是同一块地也有个肥多肥少的，打下的粮食有差太正常了。”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秦清铎的眼神就沉了许多，不过他还笑意不减地说：“既然这样的话，那请三伯把粮食拿过来过下秤吧。”
秦三伯原本还想转身出门去拿粮食，恰好看到老李送完粮食出来，眼珠一转说道：“老李啊，我是自己来送粮的，你给我搭把手，帮我搬一下吧。”
“好。”
老李简短地应了一句，就跟着秦三伯往外走。
秦清铎看到这一幕，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不多时，老李扛着两袋粮食，秦三伯手里拎着一个小袋粮食从外面回来了。
“清铎啊，今年的收成不好，三伯想跟你商量一下，原本该交的租子，能不能先交一半啊？你也知道三伯家人口多，年年交了租子，家里也还是紧巴巴的。”
“今年三伯家还添了小孙子，又多了一张嘴，你说说……唉！要不是看你家人都心好，这个嘴我也张不开啊。”
他虽然是满嘴商量的语气，但却像是已经拿捏住了秦清铎一样，根本就是按照一半的数量往院子里搬的粮食。
“这个先不说，三伯，你先把粮食过秤吧。”
秦清铎说着，就示意他把粮食放在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