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魂剑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但比起腹部的剧痛,石羽心中那股不断扩散的寒意更令她窒息。
被金面人抵在祭坛边缘的石柱上,全身穴道被瞬间封住。
眼睁睁看着石盼被人抓起浸泡在一口装满黑色液体的石槽中。
那些液体像活物般蠕动着钻进石盼破碎的黑甲,修补着她尸鬼化的身体,同时也将更深的控制烙印刻入骨髓。
如果他们将石盼的尸体丢掉,石羽都不会如此难受。
因为只有价值的东西才会被利用,比如此时的石盼。
而对于姜家的有价值,便是连重入轮回的资格都消失了。
这一刻的石羽,是绝望的。
以至于金面人在说什么,都有些听不清了。
\"公子...对不起...\"
无声地动了动嘴唇,眼皮因失血而沉重。
恍惚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是从圣山赶往锦官城的路上,四季花海的香气还萦绕在鼻尖。
石羽坐在马车角落,看着易年与樱木王低声交谈的侧影。
突然间,像是一层薄纱被掀开,所有破碎的记忆碎片自动拼合。
石羽想起来了,全部想起来了。
自己是小石村人,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活不下去时候,自己卖了自己,进了风月楼。
公子救了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然后自己可以回家了。
然后…
已经入土的妹妹被炼成尸鬼,而自己则被养在了养尸地中。
石羽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却强忍着没有表露分毫。
风月楼多年的历练让石羽深谙察言观色之道。
尤其是此刻易年与那位樱木王之间微妙的气氛,让她本能地选择了沉默。
\"石羽,喝药…\"
易年突然转头,递来一碗黑褐色的汤药。
那称呼很熟悉,那双手也很熟悉。
石羽接过碗的瞬间,两人的目光有一刹那的交汇。
就是那一瞬间,石羽确信易年知道了。
公子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她熟悉的、只有谋划大事时才会出现的精光。
但易年什么都没说,只是如常地嘱咐她好好休息。
直到某个夜晚,在樱木王入睡后,石羽感觉到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动声色间,看到易年蹲在面前,食指竖在唇前。
\"恢复了?\"
易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石羽犹豫了一瞬,缓缓点头。
\"什么时候?\"
\"下山,第二天…\"
下的,自然是圣山。
易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即又变成某种复杂的欣慰。
指了指远处一棵古树,石羽会意地跟上。
\"姜家的事,你知道多少?\"
树影下,在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以后,易年的问题直截了当。
石羽将自己记起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姜家正在筹备的大事。
但这大事到底是什么,她也不清楚。
说到最后,石羽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公子,让我回去,我可以潜伏进去做内应…\"
\"不行。\"
易年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危险。\"
\"但公子需要情报!\"
石羽急道,\"圣山那边局势未明,东远州又...我知道公子分身乏术,姜家是公子的仇人,也是我的仇人!\"
月光下,易年的表情晦暗不明。
良久,他叹了口气:
\"不行…\"
这是易年的性子使然,自己可以冒险,但不会让别人南昭。
石羽叹了口气,可眼中却闪烁着决绝的光。
记忆的画面跳转到太华山。
易年去看望南行一的那天,石羽\"恰好\"在山上遇见了那个曾经抓走她的姜家后人。
对方的眼中闪过贪婪,至阴之体,对姜家而言可是难得的宝贝。
以石羽那时的实力,加上暗中跟随的尸鬼妹妹,击杀或逃脱都不难。
但当她看到那人腰间的骨牌,知道那是姜家核心成员才有的标识。
那晚与易年的提议,又一次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盼儿,别动。\"
石羽通过血脉感应轻声嘱咐藏在阴影中的妹妹,然后故意露出破绽,让姜家后人发现了她的\"虚弱\"状态。
接下来的发展顺理成章,那人用锁魂链捆住她,得意洋洋地押往姜家秘密据点。
石羽假装又一次迷失心智,实则记下了沿途每一个地标,每一处暗哨。
……
\"回忆够了吗?\"
金面人冰冷的声音将石羽拉回现实。
石羽艰难地抬头,看到那张苍白的面具近在咫尺,纯黑的眼睛里满是讥讽。
\"你以为你的小心思能瞒过我们?\"
金面人轻笑一声,手指勾起石羽的下巴。
\"姜家血脉中流淌着怎样的能力或许你不知道,但从你踏入第一个据点起,我们就知道你已经恢复了记忆…\"
石羽的瞳孔骤然收缩。
姜家血脉…
自己,真的是姜家后人。
如果是在小时候,有这么大一座靠山,石羽一定忘乎所以。
可尝尽了世间冷暖,感受了生离死别,强大似乎早已无用。
而姜家的所作所为,更让石羽感到恶心。
目光变得冰冷,死死盯着金面人,开口道:
\"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为何还要…\"
\"为什么还留着你?\"
金面人接过话头,转身走向那口黑棺,手指轻抚棺沿。
\"因为我们需要一个诱饵啊,亲爱的…重…重…重…孙女…\"
到底多少个重,石羽数不过来。
但孙女这个称呼,让她的恶心感更强。
\"介绍一下,我是你的祖宗,姜家当代守棺人姜无涯…\"
金面人,或许现在该称他为姜无涯了。
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石羽完全不像的脸。
\"你以为你那点小伎俩能骗过姜焕那傻子,就能骗过所有人?\"
姜无涯抬眼看向天空,继续道:
\"至阴之体虽然罕见,但几百年间也寻到了不下十个…
声音如毒蛇般滑入石羽耳中,\"但你不一样,你身上还流着姜家嫡系的血,是最适合作为祭品的人选,更重要的是...\"
姜无涯故意拖长音调,欣赏着石羽痛苦的表情:
\"你有个好师父,易年对徒弟的重视程度,远超你的想象…\"
石羽听着,如坠冰窟。
她突然明白了姜家的全盘算计。
利用她牵制易年!
自己的不告而别,公子在发现以后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尊重自己的想法。
所以一定是在等待自己的信号,而自己却成了敌人手中的筹码...
\"这两月来,易年整日龟缩在北祁皇宫,你以为他在干什么?\"
姜无涯俯身,气息喷在石羽脸上。
\"他在等你的消息啊,傻丫头,可惜你被我们看得死死的,连只蚂蚁都传不出去…\"
姜无涯说着,忽然笑了笑。
\"不过你传不出去的消息,我可以帮你传出去…\"
这一刻,石羽的懊悔达到了顶点。
传出去的消息,自然是假的!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忽然想起公子说过的一句话。
谋局者,当算敌所算。
而如今,自己的每一步竟都在敌人算计之中!
\"现在,亲爱的侄女,是时候履行你的使命了。\"
姜无涯拍了拍手,几名黑衣人上前解开锁链,拖着她向黑棺走去。
\"太初古境即将降临,而你将作为老祖重临世间的完美容器,至于你师父...\"
说着,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
\"如果他敢来救你,正好一网打尽,如果他不来,那就眼睁睁看着爱徒变成毁灭北祁的利器吧,无论哪种结果,姜家都是赢家…\"
石羽被强行按跪在黑棺前,棺中血水翻滚,映出她惨白如纸的脸。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不仅失败了,还成了敌人要挟公子的棋子。
所有的牺牲,所有的隐忍,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结局。
\"公子...别来...\"
石羽在心中绝望地祈祷,泪水混着血水滴入黑棺,激起一圈诡异的涟漪。
远处,太初古境的投影已经完全覆盖天幕,裂缝边缘开始崩解。
第一块实质化的古境土地,一片开满妖异红花的山坡,正缓缓穿透虚空屏障。
星图在天空中剧烈扭曲,那些由青光勾勒的线条开始崩断,如同被无形大手揉皱的蛛网。
每一道断裂处都迸发出刺目的白光,随即延伸出细密的黑色裂纹。
那不是光影效果,而是真实的空间裂缝!
石羽被按跪在黑棺前,却不由自主地仰头望天。
瞳孔中倒映着正在发生的恐怖景象。
天空像一面被重击的镜子,从中心点辐射出无数裂痕。
裂痕之间,太初古境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不再是虚幻的投影,而是带着实质感的压迫。
那片草原中的每一朵妖花都在摇曳,仿佛能闻到它们散发出的甜腻腐香。
\"开始了...\"
姜无涯站在祭坛高处,黑袍在突然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纯黑的眼睛此刻竟泛出紫光,与黑棺上方悬浮的人首蛇身怪物眼中的火焰同频闪烁。
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突然炸裂!
天空中央出现了一个直径十余丈的破洞,透过洞口,太初古境的景象纤毫毕现。
那一片开满猩红花朵的山坡,花朵形似人手,五指状的花瓣不断开合,像是在抓取什么。
更可怕的是,山坡边缘已经开始实体化,粗糙的岩石纹理清晰可见,正缓慢而坚定地穿过空间破洞!
\"咔嚓、咔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