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宁走进信息科，将新的文件放到商众的面前。
“沈副……”
商众年轻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醒目的悲伤，这与当初他刚刚进入刑侦支队的时候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慢慢地收起了当初那种听到报警电话就会兴奋不已的心态，反而变得忧心忡忡。
沈晏宁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很多刑警都会走过的路，需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
商众也没有将刚刚的话再问出口，而是沉默的将新的信息录入到了系统之中。
沈晏宁看向刘斐，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他又用余光看了一眼商众，刘斐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沈晏宁才放心的走了出去。
信息科外长长的走廊颇为寂静，头顶白色的炽光灯落在干净的大理石地砖上，颇为凌厉刺目。
沈晏宁闭了闭眼睛，思考着能让王蛟自己露出马脚的方式。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羁押怪人的地方。
隔着透明的防爆玻璃墙，沈晏宁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人。
他的嘴依旧被封着，脸上红色的斑痕似乎减弱了一些。
沈晏宁知道这是血红素药剂开始发挥起了作用。
怪人只是呆愣愣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才转过头来，抬起眼睛，注意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却猛地收缩起来。
露出一个惊惧的表情。
他本能地摆出攻击的姿态，但又可能是想到了被抓进来的过程。
面对强于自己的存在，他又不得不双肩内扣，尽力将身体团缩起来，向后躲避。
沈晏宁看到这一幕，眯了眯眼睛。
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一样，试着伸出手，贴在透明的玻璃上，慢慢的左右挥动着。
怪人张开嘴，眼球跟着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所摇晃的方向来回转动起来。
沈晏宁灵光一闪，将手机拿出来，输入了一个词【蹲下】。
但怪人这一次只是歪了下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没有按照屏幕上面的说法做出反应。
沈晏宁想到王蛟和他说过的话，那个年代，那种家庭，面前的这个人即便是没有发病，大概也没有上过学。
不识字不一定代表听不懂。
他想了想，叫来了看守的刑警，“他能听见声音么？”
“可以。”刑警想了想，“刘哥审讯他的时候，他对声音是有回应的。”
“那现在能让他听见么？”沈晏宁指了指屋子。
“可以的，沈副。”刑警带着他来到旁边的一个屋子，按下一个按钮，“您试试。”
沈晏宁来到麦克风前，简短的说道，“蹲下。”
下一秒，怪人从椅子上抬起臀部，往前蹭了蹭，蹲在了地上。
沈晏宁挑眉，接着说道，“站起来。”
但怪人没有反应。
“起立。”他再次变换命令。
怪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反复几次之后，沈晏宁发现没有发病的怪人虽然已经没有办法再处理复杂的信息，但对于简单词汇的沟通还是可以进行的。
他的双手不自觉的交握在一起，两根拇指轻轻的转动起来。
片刻后，笑意慢慢浮现在他俊美的面容上，一个计划逐渐在他的脑中形成。
他停下动作，拿出电话，拨通了姚法凌的电话。
“姚主任，有件事情想要请你来帮下忙。
“具体是——
“谢谢，辛苦你了。”
他挂断电话，接着拨通了谭梁和刘斐的电话。
说明情况结束通话后，他看向玻璃镜面后的人。
那个身影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呼吸之间就如同那风中残烛，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疯癫了半生，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生了什么病，又做过什么事。
更会在不久的将来，背上他人的罪孽，孤独地死在牢狱之中。
而凶手，将逍遥法外。
沈晏宁面无表情，作为一名刑警，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翌日。
长林市局。
王蛟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看见了也刚刚从前面那辆车上下来的沈晏宁。
他走上去，“沈副，早上好。”
沈晏宁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面前的这个人四十岁左右，眼睛炯炯有神，双鬓些微泛白。
他的面容很和善，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
外人很难从这张脸上看出虐待型杀手暴烈而扭曲的控制欲。
“早，王所今天来的真是太早了。”
沈晏宁笑道，“审讯要9点才开始，你真的提前了很多。”
“想着你们可能要问一些关于怪人的事情，提前准备嘛，如果我不在就耽误事情了。”
王蛟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市局的大门。
“王所，你是哪一年在东林派出所就职的啊？”
沈晏宁状似无意的聊起了家常。
“我那时候大学刚刚毕业，二十多岁吧。”
王蛟对答如流。
“那王所真的厉害，从林场中考学出来，又回到林场做警察。”
沈晏宁露出一个佩服的神色。
“沈副队，你说笑了。”他们一起走进电梯。
“我估计刘斐他们还没来。”沈晏宁看着轿门，看见映照在上面的王蛟挑了一下眉。
随即他若无其事的笑了一下，“你们市局是真的辛苦啊，幸亏我当初没有同意调来这里。”
“是吗？还有这样的事情。”沈晏宁反问。
王蛟摇了摇头，“假的。”
电梯到了三楼停下，轿门缓缓划开。
他们正要向外走，却差点儿撞上刚要进来的刘斐。
“沈副？这么早？”
刘斐惊讶。
“你才是。”
沈晏宁看了看王蛟，露出一个被打脸的神色，“我还说他不能来这么早。”
“我是忙了个通宵，趁着时间早，去吃个早餐。”
刘斐打了个哈欠。
“那你快去。”沈晏宁匆匆走下轿厢，“吃完休息一下，九点才开始审讯。”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刘斐忽然说道，“也不算没有意义，有一些发现了。”
王蛟的脸色变了变，还没来得及再问什么，轿门已经彻底闭合，向下运行了。
沈晏宁看着他，微笑着说，“走吧，王所，我们先去里面等，人还没有到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