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光阴,弹指而过。
希望武馆内,依旧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书山卷海,静谧安然。少年馆主仍是那副慵懒姿态,只是此刻,他正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个孩子。
这三个孩子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模样,但身高却足有一米五,体格健壮,眼神灵动中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与深邃。他们并排站着,微微垂首,姿态恭敬。
少年馆主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八年?这才八年!这他喵的是七岁孩童该有的个头和气质?说他们是少年都有人信!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他目光扫过这三个孩子身上那若有若无、与当前宇宙主流修行体系迥异,却又隐隐引动高维波动的气息,瞬间明了了他们的根脚。
他一拍身前的木几,发出“啪”的一声清响,脸上带着几分佯怒,开口道:“胡闹!你们那个师父也太不靠谱了!自己收的徒弟,这才教了几年?怎么就一股脑地全扔到我这里来了?”
站在最前方,眉眼间与许景明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更为沉静,隐隐带着一丝星辰归墟般韵味的男孩,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声音清越:“回禀师祖,师父说,他们即将闭关,寻求突破之机。至于父亲那边,母亲又怀孕了,父亲着急照顾母亲,也没时间照顾我们,所以……
而且我们三人未来的道路该如何前行,他们……他们也拿不准,思来想去,唯有将我们送来师祖这里,恳请师祖慈悲,给予些许指点。”
这三个孩子,正是那三位主宰的真灵转世。
为首的男孩,是许景明与黎渺渺的长子,名为许归墟,其名暗合深渊归寂、万物终结之意,被许景明收入门下。
他身旁那位女孩,是许景明的长女,名为许初弦,名中蕴含着时空变幻、因果纠缠的意味,拜在了逖雅诺门下。
而另一位身形健硕、眼神锐利如刀的男孩,则是来自赤蒙家族旁系的天才子弟,名为乔奥·赤蒙·西雷,被许景明收入门下。
没错,这正是当年那场交易与承诺的结果。许景明和逖雅诺信守诺言,将转世后的三位主宰真灵分别收入门下,给予了名分与庇护。
然而,“指点”二字,他们却是不敢轻易为之。他们自身也才刚踏入十阶源生命不久,境界远未圆满,如何去指点这三位本质极高、只是暂时蒙尘的古老存在?万一引导错了方向,耽误了对方道途,机缘不成反成仇敌,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更重要的是,对于许景明而言,尽管许归墟和许初弦名义上是他的子女,血脉相连,但他内心深处始终存着一份难以消弭的隔阂。清晰地知晓这两个孩子是两位古老主宰的转世身,他很难像对待普通孩子那样,建立起纯粹、亲昵的父子、父女之情。最终,也只能选择一种相对客气而疏离的“冷处理”方式,将教育的重心放在了打基础和磨砺心性上,更深层次的道路指引,则是有心无力。
于是,在感觉自己即将闭关,无力再更好地引导这三个特殊的弟子后,许景明和逖雅诺一合计,便果断地将这三个“烫手山芋”……不,是“前途无量的弟子”,打包送来了希望武馆,美其名曰“请师祖指点迷津”。
少年馆主听完许归墟的解释,又扫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许初弦和乔奥·西雷,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
“闭关?照顾孕妇?好借口,真是好借口!”他屈指敲了敲木几,“大道方向不敢指引,是怕担因果,这我理解。但最基础的打磨筋骨、淬炼心神、引导他们熟悉自身力量,这些难道也不会?非得送到我这里来?”
他的目光尤其在许归墟和许初弦身上停留了片刻,语气缓和了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心里更是冷哼着表示自己的不满。
许归墟和许初弦两个身上流着的,终究是许景明许家的血,黎渺渺怀胎数年将他们两个生下,这份血脉亲情做不得假。纵使前世来历非凡,这一世,他们也首先是许家的孩子,这是人族认可的血缘关系,受到人族人道守护的。
少年馆主心中门儿清。当年三位主宰与许景明、逖雅诺商议转世之事,他虽知晓却并未插手,这是许景明和逖雅诺经过深思熟虑后自己应下的。既然点头答应了,收下了天大的好处,如今却想把“教导”这块最硬、最麻烦的骨头扔到他这里,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没错,三位主宰投入其门下,并非空手而来。为了换取这份“名分”与未来的可能性,祂们将自己积攒了无数纪元的私人宝库大开,将那些对十阶源生命乃至宇宙传说境界有巨大助力的珍稀资源,成堆地送到了许景明和逖雅诺手中。
那是三位与此方多元宇宙几乎同时诞生、作为规则支柱的古老存在的小金库!里面有多少早已绝迹、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奇物?其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硬是靠这些资源堆砌,加上三位主宰以自身法则碎片为辅,生生将逖雅诺的母亲,以及许景明的妻子黎渺渺、父母许洪、沈母等人的修为,推升到了宇宙传说境界!并且根基打得极为牢固,只要未来心性修为跟得上,踏入高维生命层次几乎是水到渠成。
若非考虑到强行拔升会断绝他们自身未来的道途潜力,以三位主宰的底蕴,甚至可以从自身吞噬、融合的无数“道理”中,专门剥离出几条相对温和完整的“道”,直接将这几人推上高维生命第二境,乃至半步第三境的层次!这份付出,不可谓不巨大。
相比之下,许景明的爷爷许桂顺,反而是这一大家子里天赋最高,也最得少年馆主眼缘的一个。老人家凭借着平日里少年馆主若有若无的指点,加上在宇宙人类联盟体系中正规修行,以及管理希望星积累的资源和心境,如今已是八级星空生命巅峰,距离源生命只差临门一脚。
在宇宙人类联盟高层的评估中,许老爷子凭借自身突破源生命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未来甚至有希望成为当代宇宙传说,乃至冲击高维。再加上许桂顺打理希望星,算是明确为少年馆主办事的人,三位主宰倒也识趣,没有过多干预他的成长。
“好处收得手软,轮到承担责任了,就把麻烦往我这里塞?”少年馆主越想越觉得这两个弟子有点“不肖”,对这种“没担当”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当初既然敢答应,就要想到今日。这点担当都没有,未来如何执掌一方,如何面对更大的风浪?”
他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语气带着几分追忆和调侃:“想当年,贫道的第二本尊太玄真人,受那位名传诸天的修罗海神所托,与其化身一同转世历劫。转世之后,贫道不也照样一口一个‘兄长’,一句一个‘三哥’地叫着?该有的礼数半分不缺,该处的感情真心实意。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行走诸天万界,最重要的就是人脉关系,就是这份无论身处何种身份、都能维系住的‘缘法’!你们俩倒好,直接把缘法斩断,送到我这来了事?”
他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三个虽然恭敬,但眼神深处都带着各自思索和迷茫的“徒孙”,最终还是心软了。
“罢了,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他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淡,少年馆主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空间,落在了星寰文明的核心之地。他看见逖雅诺正在一处布满玄奥纹路的密室内闭关苦修,周身光暗交织,气息沉凝,显然是在全力冲击更高境界。而另一边,许景明正陪在黎渺渺身旁,两人坐在自家庭院的露台上,许景明的手轻柔地覆在黎渺渺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洋溢着即将再次为人父的喜悦与柔情,口中还在絮叨着要寻哪些天材地宝给未来的孩子温养根基,甚至乐呵呵地规划着,等孩子出生后,也要像兄姐一样,带到师祖那里去“认认门”,沾沾仙气。
看到这一幕,少年馆主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顺遂太过,便失了掂量。”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训诫的意味,“送孩子来我这儿,可一不可再。贫道收你们为记名弟子,是让你们替我分忧,处理些琐碎事务,观摩大道运转,而非反过来,让我这个做师祖的,一次次给你们料理这些‘家务事’,替你们教养子嗣。”
他想起自身,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界限:“便是贫道那三位嫡传神子,又有哪一个是由我亲手带大、事无巨细照拂的?第一次接手归墟、初弦他们,已是看在情况特殊、尔等确实力有未逮的份上破了例,岂能再有第二次?”
更何况,在少年馆主看来,许景明此刻正孕育的这两个孩子,与许归墟、许初弦情况截然不同。他们并非古老存在转世,只是许景明与黎渺渺自身血脉的延续。其未来的潜力与成就,在少年馆主眼中几乎是“肉眼可见的有限”——或许能凭借父辈余荫成为不错的强者,但想要触及真正的高维奥秘,乃至有资格承袭他的道统,希望极其渺茫。
更重要的是,许景明和逖雅诺至今,在他这里也仅仅勉强算是个“记名弟子”。虽然在外界,他们可以借他的名头,尊称一声“老师”,但在他本人面前,他们仍需恭敬地称呼一声“馆主”。这并非他刻意拿捏身份,而是他们的修为境界,确实还未曾达到能被他正式列入门墙,亲口唤他一声“师尊”的地步。连弟子都尚且不算正式,又何况是弟子的子嗣?
“缘分有深浅,因果需衡量。”少年馆主收回目光,不再去看星寰文明那边的景象,心中已有定数。这世间万物,结下一份缘,往往便意味着淡了或断了另一份缘,此乃天地平衡之道,玄妙却也无情。至于许景明心心念念想着让未来孩儿来“认门”之事,少年馆主微微摇头,无缘之人,强求见面又有何益?不过是徒增牵扯,反而不美。
他收敛心神,将杂念抛开,目光转向眼前仍恭敬站立、等待安排的三人。这三位虽是古老主宰转世,根脚非凡,但既然这一世投入了他这一脉的门下,又被他接了下来,该有的规矩和教导便不能少。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那种带着疏离感的平淡,对着许归墟、许初弦和乔奥·西雷说道:“你们三个,暂且不必留在此处。看到那边那扇门了吗?”他抬手指向武馆角落一扇看似普通、却隐隐有空间波纹荡漾的木门。
“通过那扇空间门,先去希望星住下。许归墟,许初弦,你们的太爷爷许桂顺在那里主事,乔奥·西雷,你也一同前去,感受一下希望星的气息,熟悉一下环境。”他安排得简单直接,并未多做解释。
“是,师祖。”三个“少年”齐声应道,没有任何异议。他们能感觉到这位师祖行事自有章法,多问无益。
看着三人依次走向那扇空间门,身影没入波纹之中消失不见,少年馆主才缓缓站起身。他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似乎永恒不变的景色,低声自语:“既然接下了这教导之责,总得给他们寻条合适的路。
三位主宰神转世,未来成就最低也是太乙散数,成就太乙真流也无不可,甚至是大神通者也有几分机会,这修行之路确实要好好算计算计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离开了此方世界。
一方多元寰宇之中,一道流光无声的落入了主时间线所在的宇宙。
两尊盘桓在时空长河之上的无形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那道流光。
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之中,生长着一朵纯洁无瑕,无比圣洁的白莲花,白莲花上端坐着一尊身穿白衣的人形幻影,感受到天降流光,幻影忽的凝实,双眸之中露出疑惑:“他怎么突然跑来这边了?莫不是来打探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