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霉素的提炼（二）
“首先用漏斗过滤培养皿中的培养液。”
李享说着用一根小木棍拢住青霉菌丝，将培养皿中的液体通过一个漏斗过滤，继而说道：“青霉素是青霉在生长过程中产生的物质，而青霉本身仍旧是菌类，是会致病的，所以青霉不能混入其中，我们只取培养液，青霉则让它继续生长。”
随后，李享将菜籽油倒入过滤好的培养液中，同时解释道：“这是提纯的第一步，青霉素溶于水但不溶于油，加入油搅拌均匀然后静置，最后液体会分为三层，最上层是溶于油的脂溶性物质，最下层是溶于水的水溶性物质，中层的物质则既不溶于水也不溶于油。”
“原来如此。”负责记录的南明道，“如此一来就可以分离出培养液中的绝大部分杂质了。”
李享点了点头，继续操作同时讲解道：“所以我们只留下水溶性部分的物质。”
众人看着李享手中的那碗水，有人出言问道：“这就是溶解了青霉素的水吗？”
李享点了点头道：“但是里面还有其他杂质，接下来我将用炭灰对其进行进一步提纯。”
韩彦将一坛已煮沸消毒的炭灰交给李享，李享将碗里的液体倒入其中并搅拌，很快，炭灰便因为液体的加入和李享的搅拌变得湿润。
李享用木棍挑起一坨炭灰道:“现在青霉素就这样吸附在了这些炭灰上。我们用水先冲洗掉不纯物质，然后加入用醋制成的酸性水，而青霉素属于弱酸性物质，不会溶解于酸性水中，这样就可以去除碱性杂质。”
李享见众人听得一知半解，于是继续解释道：“总之，青霉素不溶于酸性水，所以酸性水只会带走一部分杂质而不会带走青霉素。”
做完这一切，李享擦了下汗，说道：“大家休息一会吧，我还要制作小苏打水。”
南明问道:“小苏打水是什么？”
李享解释道:“是一种碱性水，青霉素不溶于酸性水但溶于碱性水，通过小苏打水的过滤后，青霉素会从炭灰上析出溶于小苏打水中，这样得到的就是青霉素溶液了。”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南明问道:“所以只要经过这最后一道工序，青霉素的提炼就算完成了吗?“
李享点了点头。
南明说道：“既如此，便不必歇息了，我们一起来帮忙。”
见众人干劲十足，李享只得再度打起精神，安排工作，经过一段时间的折腾后，李享将制出来的碱性水倒入了炭灰中，这些液体流过炭灰间的缝隙，通过容器下方的小管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一个小瓷碗中，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偌大的房间里只听得到这液体滴落的声音。
当最后一滴液体落下，静候了十几秒后，随着李享的一声悠长的呼吸，众人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李享擦了一下汗，宣布道：“第一次青霉素炼制实验，完成。”
众人似乎还没有接受这个现实，因为他们原本觉得这会是非常艰难的一个过程，但看着李享有条不紊地进行，更多的只是新鲜感。
“完成了吗?”南明记录下最后一个字，问道。
李享道:“完成了，站在前人走过的路上，要少了很多的艰辛。“
众人听了，心下了然，之所以这个过程看起来不算难，是因为最难的那一段路已经有人替他们走过了，他们所看到的并不是一个从零开始的过程。
“所以，这就可以用了吗?这就是青霉素！？”韩彦看着李享手中那一碗液体，激动地说道。
早就撤到一边闭目养神的冯唐听见众人的话语，起身舒展了一下拳脚，走进人群道：“什么药一惊一乍的，给我瞧瞧！”
由于冯唐实在过于人高马大，所以当他走进人群的时候，李享只觉得有一座山在向着自己移动。
南明见李享一脸错愕的样子，介绍道：“这位是神武将军冯唐冯老爷子。”
李享听了南明这话，说道：“见过冯老将军。”
冯唐打量了李享一番，见其与自己儿子冯紫英差不多大的年纪，又身姿挺拔，遂伸手在他肩膀上用力地拍了拍，发现其果真是个练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小子，你这做的是什么东西？”
“青霉素，一种能治愈许多疾病的药物。”李享答道。
冯唐从李享手上拿过小碗，放到鼻子边闻了闻道：“看他们一个个的，这必是十分了不得的东西了?只不过其貌不扬啊。”
李享听冯唐如此说，微微一笑道：“冯老将军，倘若您冲锋陷阵时受了刀伤箭伤，该当如何？”
冯唐把小碗还给李享道:“还能如何?烧酒一喷，包扎缝针，该怎样怎样呗！“
李享又问道:“倘若化脓发炎，高烧不退，又该如何?“
冯唐听到李享这话，神色变得有些凝重，伤口化脓对战场上的士兵而言是绝对的噩梦，沉默了一会，冯唐摆了摆手道：“听天由命而已。”
李享重新端起那小碗道：“有了此药，便无需听天由命！”
“哦？”冯唐一听李享这话，挠了挠下巴道，“此话当真?小子，我读书不多，你可别唬我！不然我宰了你！”
南明说道：“这位李公子是我老师请来的，你若信我，便可信他。”
冯唐一听李享是张新松的客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复又打量了李享一番说道：“那还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了，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李享。”
“行，我记住你了。”冯唐说完这话后也不再滞留，转身离开了太医院。
李享见他走了，又对太医院众人说道：“现在青霉素溶液就在我手中，但还差最后一步，实验其药效。”
南明想起李享之前说过的话，问道：“不同的青霉产生的青霉素药力不同，会出现完全无效的情况吗？”
李享略表遗憾地点了点头道：“会的，而且受环境影响，这样提取出来的青霉素药效也不够稳定，所以在之后还要不断地寻找能产生药效强力青霉素的青霉菌落，另外请南前辈按照我今天的实验步骤多准备一些器材，再过两天我们将对剩下的青霉培养液进行提炼。”
南明点了点头，由于李享所用器材并不昂贵且大多现成，花费不大，无需拟本上奏户部，立刻便吩咐了下去。
而李享则向着韩彦点了点头，韩彦从一个柜子中拿出了一个培养基。
李享戴上医用手套，拿出一个注射器，开始抽取碗中的青霉素溶液。
韩彦拿着的那个培养基里培养的并不是青霉，而是他们去查看宁莺病情时从她皮肤上的脓包里刮取的致病因素——梅毒螺旋体。
为了不引起恐慌，李享没有说出这一真相，虽然梅毒无法通过空气传播，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这一点，于是他只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个培养基中培养的是一种致病细菌，现在我把青霉素溶液滴在中央，如果过段时间后，这些致病细菌的菌落中央出现了圆形空白，就说明青霉素起作用了。”
经过李享多次口头描述，众太医已经逐渐接受和理解了所谓细菌的概念。
李享将青霉素溶液滴了一滴在菌落中央，又让韩彦将其收好，以观其效。
“这就是青霉素提炼的全部过程了。”
南明记录完毕后放下纸笔，带头鼓起掌来。
听到这哗哗掌声，李享有些不适应，立刻又说道：“现在庆祝还为时过早，大家要做好此次青霉素无药效的心理准备。”
一位太医出言道：“即便如此，能将青霉素的提炼之法流传下来，便已经是莫大的功德了，就算最坏的结果，即便我等无法研制出青霉素，也有后人前赴后继，也算遗泽后世了。”
南明命人将今日的实验记录令制一份，亲自给张新松送了过去，张新松正在读书，听了南明的汇报后，不由得心中有气，说道：“此等大事，为何不知会于我？害得我未能亲眼观摩。”
南明考虑到张新松年事已高，来往走动不便，所以没有通知他，此刻张新松发脾气，他也就只能受着。
不过，张新松还是很欣慰李享真的完成了对青霉素的提炼，他仿佛看到了世间医道跨出了极其了不起的一步，激动得老泪纵横，当即命南明道：“笔墨伺候，拿奏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