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时间眨眼而逝，晨光斜斜照进书房，却压不住满室凝重。
武彦哲坐在案前，面前摊着一叠文书，
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张泛黄的勘验记录，
“大人，李捕头到了。”
亲卫轻声通报，话音刚落，
一个身着灰布短褂的汉子便大步走进来，
肩上扛着个粗布包袱，裤脚还沾着湿泥，脸上几道浅疤在晨光下格外显眼。
“大人，属下幸不辱命，找到武老三了！”
武彦哲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
“人呢？可有证据？”
李捕头解开包袱，露出一具用草席裹着的尸体，
虽已有些腐烂，却能看清身上穿着的粗布短褂，
正是江南帮工常穿的样式，领口还绣着个歪歪扭扭的“武”字。
“在江南芜县的荒井里捞上来的，
尸体胸口有勒痕，手里攥着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打开后是半块墨色玉佩，上面刻着半朵梅花，边缘还留着撕扯的痕迹。
武彦哲接过玉佩，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眉头皱得更紧：
“其他证据呢？线索查到了吗？”
“查到了！”
李捕头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叠纸，
“属下找到陈禄陈福的老家，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村子，
村民说他们是双生兄弟，父母早亡，被一个行商人带走，这是他们儿时穿的衣物。”
武彦哲拿起衣物比对，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证据整理好，塞进锦盒：
“你先下去歇息，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待李捕头走后，他提着锦盒快步前往都督府，
不多时，他在都督府的后堂见到了靖国公林青，
刚一进门，林青就放下笔：“有消息了？”
“是，靖国公。”
武彦哲将锦盒放在案上，打开后一一指给林青看，
“武老三的尸体，胸口勒痕明显，是他杀，
半块梅花佩，死前被紧紧攥着，想来不简单，
还有双生兄弟的衣物、村民证词，
都能证明陈禄和陈福是双生，宫里的陈禄不确定被替换过，但有这个可能。”
林青放下文书，望着宫城方向，喃喃道：
“看来陛下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但凡能正常孕育，也不会出这等下策。”
他看向武彦哲，语气带着决断，
“此事不能再拖，今日便进宫禀报陛下。”
“靖国公，您要小心啊。”
“放心。”
......
宫城之内，长乐宫早已没了萧瑟，
庭院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明承恩坐在廊下软榻上，柳贵人依偎在他身边，
一手轻轻抚着小腹，脸上带着温柔笑意。
宫女捧着刚温好的燕窝，小心翼翼地递到柳贵人面前：
“娘娘，趁热喝吧，太医说这燕窝最是养胎。”
明承恩接过燕窝，亲自喂给柳贵人，语气满是宠溺：
“慢点喝，别烫着，再过几日，你这胎就满三月了，
到时候朕就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朕有子嗣了。”
柳贵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又被温柔掩盖：
“陛下待臣妾真好，只是臣妾怕...怕这孩子不稳，让陛下失望。”
“胡说什么。”
明承恩握住她的手，语气坚定，
“院判说了，你脉象平稳，孩子好得很，有朕在，谁敢让你受委屈？”
正说着，太监张公公快步走来，躬身道：
“陛下，靖国公林青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明承恩眉头微蹙，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要事？什么事？让他在殿外等着。”
张公公刚要退下，柳贵人却轻轻拉了拉明承恩的衣袖：
“陛下，靖国公既说有要事，想必是关乎朝政，
陛下还是见一见吧，别让大臣寒了心。”
明承恩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去御书房！”
......
御书房的鎏金铜炉里，沉香燃得正缓，
青烟绕着梁上悬着的勤政亲贤慢悠悠转，却散不去殿内压抑。
明承恩坐在龙椅上，案上摊着的奏折翻了不到两页，心思早飞回了长乐宫，
再过三日，胎就满三月了，
到时候昭告天下，那些私下议论他“无嗣”的流言，也该彻底断了。
殿外传来太监轻细的脚步声，张公公躬身进来：
“陛下，靖国公林青已在殿外候着了。”
“让他进来。”
明承恩头也没抬，目光落在奏折上，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
林青推门而入，他手里捧着个深棕色锦盒，身形挺拔如松，走到殿中躬身行礼：
“臣林青，参见陛下。”
“免礼。”
明承恩抬眼，见他神色凝重，心里莫名窜起一丝烦躁，
“说吧，什么要事，非得这时候来扰朕？”
林青起身，将锦盒放在案上，
指尖轻轻推开盒盖，露出里面的勘验记录、半块墨色梅花佩，还有一叠泛黄的证词：
“陛下，臣近日查到一些关于柳嫔娘娘腹中龙种的线索，
事关国本，不敢不禀。”
“龙种？”
明承恩眉头一挑，脸色沉了几分，
“太医院院判早已诊明是喜脉，你又查到什么？难不成还能有假？”
“陛下息怒，臣并非质疑院判医术，而是质疑龙种的来历。”
林青拿起那份勘验记录，递到明承恩面前，
“这是江南芜县荒井中捞出的尸体，经辨认是陈禄口中的远房叔叔武老三。
尸身胸口有勒痕，是他杀，死前攥着这半块梅花佩，
此佩样式，与成国公府中人常戴的一模一样。”
明承恩的目光落在梅花佩上，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却没当回事：
“不过是块玉佩，不是什么稀罕事，与柳贵人有什么关系？”
“陛下再看这个。”
林青又拿起陈禄陈福的户籍证词，
“臣查到，陈禄并非独子，他有个双生兄弟陈福，
而陈禄陈福一同在京城出现过，
而在陈禄进宫当差后的半个月，柳嫔娘娘便有孕了。”
“你说什么？”
明承恩不是傻子，他一下子就懂了林青暗指的事情，
“林青！你大胆，你敢再说一遍？”
“臣不敢妄断，但证据确凿。”
林青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陈禄入宫时的户籍是伪造的，武老三根本无子嗣，
他的死，正是为了掩盖双生兄弟的真相。
还有振威武馆的证词，陈福曾在馆中习武，性子沉稳，
与宫中那个怯懦的陈禄判若两人，
陈禄进宫，柳嫔娘娘有孕，绝不会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