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时,战场上蒸腾的暑气渐渐化作血腥的凉意。
纥骨部营寨的寨墙早已被染成暗红,
箭矢如同刺猬的尖刺密密麻麻插在夯土墙上,
壕沟里堆满尸体,流淌的鲜血混着桐油在沟底凝结成块。
乔刚扯下染血的面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他的右臂被箭矢洞穿,此刻正用布条死死勒住伤口止血,
同时一名亲卫将箭头狠狠地拔了出来!
“将军!武安军的攻势也弱了!”
一名亲卫跪在焦土上,头顶铁盔被滚木砸出个大坑,
“韩将军派人传话,敌军收缩到内三层防线,硬攻怕是......”
话音未落,一发流矢擦着他耳畔飞过,
钉入身后的枯树,箭尾的羽毛还在簌簌颤动。
林青站在土丘上,
望着营寨内如铁桶般层层叠叠的防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远处传来纥骨部战鼓轰鸣,每一声都像砸在人心头。
他瞥见寨墙上晃动的令旗,那是纥骨力金的亲卫在传递号令。
“撤!”
林青的令旗狠狠挥下,沙哑的声音混着硝烟扩散开来。
终究是人数太少,就算是有他的个人勇武加持,也无法彻底攻破防线...
而且,纥骨部的军卒要比贺兰部的军卒聪明许多,
牢牢守着营寨,根本不主动迎敌.....
“唔——”
号角声中,靖安军如退潮的黑浪,踩着满地断刃残肢,缓缓向后撤去。
乔刚咬着牙砍断缠住脚腕的绳索,
回头望向火光冲天的营寨,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这些龟孙子,可真能忍!”
......
一个时辰后,纥骨部营寨内弥漫着压抑的死寂,
纥骨力金赤着上身,任由军医往背上的鞭伤涂抹草药,听着副将汇报伤亡。
“王,外围折损两千人,但防线......“
“够了!”
纥骨力金一脚踢翻铜盆,药汁泼溅在地毯上,
“让那些乾人俘虏去填壕沟!明日天亮前,给我把拒马桩再加固三层!”
他望向燃烧的营垒,火光映得脸上刺青狰狞可怖,
“五千人就想破寨?本王要让他们知道,我纥骨部不畏强敌!”
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嚎,
是被强征的百姓又有人累死了。
纥骨力金毫不在意,甚至眼底闪过一丝兴奋...
在对敌武安军以及靖安军上,他都吃了大亏,
现在能多死一些乾人,他还能畅快一些。
......
夜幕如墨,沉沉地压在纥骨部营寨上空,
唯有那几处零星火把在风中摇曳,发出微弱飘忽的光。
纥骨力金坐在营帐之中,脸色阴沉。
这几日与靖安军和武安军的交战,
让他损兵折将,心中满是愤怒,
但他偏偏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紧接着,一个身影被亲卫押着走进了营帐。
纥骨力金定睛一看,正是与他合作的大乾内应,陈二爷。
纥骨力金猛地站起身来,眼中怒火中烧,
大步走到陈二爷面前,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他脸上,
陈二爷被这一巴掌打得踉跄了几步,嘴角瞬间溢出一丝鲜血,
但他只是低着头,默默承受着。
“你这个废物!说好的合作呢?说好的共同破敌呢?
看看如今局势,本王吃了多少亏!你们乾人到底在做什么?”
纥骨力金怒吼道,声音在营帐中回荡。
陈二爷呼吸略有急促,但还是平复声音,连忙道:
“右贤王,息怒!我等一直都在暗中谋划,
只是那靖安军和武安军实在狡猾,让我们的计划屡屡受挫。
此次前来,正是要与王商讨,
找到攻破武安军,进入京畿之地的办法啊!”
纥骨力金冷哼一声,重新坐回椅子上,
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陈二爷,说道:
“哼,本王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高见,
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今日便要了你的命,重新找其他人合作!”
陈二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
“右贤王,我们已经在武安军营寨内安放了一些手段。”
纥骨力金微微皱眉,眼中露出一丝疑惑:
“什么手段?”
陈二爷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道:
“小人买通了武安军中的几个低级军官,
他们会在今晚子时,在营寨粮草库和马厩附近制造混乱,烧毁他们的粮草。
而且,我们还在武安军后面的粮道上安排了人截杀。
一旦他们的粮草供应被切断,军心必然大乱,
到那时,我们再全力进攻,何愁攻不破他们的营寨?”
“还请右贤王相信我们的诚意,整个京畿的有识之士,都在等着右贤王入住大乾!”
纥骨力金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又恢复了警惕,
他紧紧盯着陈二爷,问道:
“几次三番的谋划都失败了,现在大军陷入两面夹击,
进退不得,你们要清楚,若是本王完了,你们也完了。”
陈二爷神情警惕,深吸了一口气:
“正因为如此,我等才会全力支持右贤王,
右贤王有所不知,武安军在整个京畿之地大肆劫掠,
像我等这般百姓苦不堪言,都等着您呢。”
纥骨力金轻哼一声:
“你说的安排,完成了多少?”
陈二爷说道:
“右贤王,已经完成了至少八成,
家中已经安排好了眼线,
一旦武安军那边有动静,便会立刻向您汇报。”
纥骨力金站起身来,在营帐中来回踱步,心中盘算着他的话。
如果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确实是一个绝佳机会。
身后的靖安军不多,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直扑京畿,
一旦入了京城,那这天下大势,就将彻底掌控在他手中...
到时候,他纥骨力金便能在大乾土地上为所欲为,再次入主中原!
纥骨力金点了点头:
“说说看,接下来有什么具体计划?”
陈二爷说道:
“右贤王,今晚子时,武安军营寨内会先乱起来,就算是粮草不烧,马匹也会乱...
我们趁着夜色悄悄靠近营寨,
一旦里面混乱起来,
便立刻发动攻击,确保里面行动顺利,
不管此仗赢不赢,一定要烧毁他们的粮草!”
“至于粮道那边,我们已经安排了足够人手,
他们会不断骚扰运粮队伍,让他们的粮草无法顺利运到营寨。
只要坚持几日,武安军必定会因为粮草短缺而不战自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