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里的路，程刚硬着头皮用自行车驮着箱子带他妈走回了家。一路上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等到了家怎么跟他爸解释。
本来只是想接了过个年，但这下好了，张兰彻底回不了娘家了。
程刚叹了一口气，唉，左右为难啊，他爸都要相亲了，肯定是不可能跟他妈复婚的。可要是不复婚，那他妈就不能住家里。可外婆家那个样他也不忍心让他妈再回去，还娘家呢，都特么是些什么人？
“小刚，真是你爸让你来接我的？”
程刚看他妈一眼，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想接你回去过年。”
张兰听出话里的意思，愣了一下问，“过年？那过完年呢？再让我回你外婆家？”
程刚没吭声。
张兰喘了一口气，又问，“小刚你老实跟我说，你爸他，真的就没一次说过想让我回去的话？”
程刚再次摇头。
“呵呵......，这个程大海，枉我跟了他二十多年，一天福没享过，他倒好，说离婚就离婚，一点情面都不留，想当初......”
“妈，能别再颠倒是非黑白吗？你们怎么离的婚，谁没给谁留情面你心里还没个数？......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死鸭子嘴硬，有意思吗？我劝你啊，等待会到了家跟我爸说话客气点，他那人心软，说不定过完年会同意让你继续住家里。除非你不想，还要回外婆家。”
想到自己亲妈和哥嫂的嘴脸，张兰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下就不吭声了。
大冬天的娘俩愣是走出了一身的热汗才到家，其实从刚一入村看着万家灯火礼花鞭炮响声不断的那一刻，张兰的眼睛竟开始莫名有些湿润，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离开过这儿，从二十二年前坐着车嫁进这里的那一刻，这儿就成了她的家。那时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跟程大海离婚，会离开这儿......
“小刚？”
听到喊声，程刚心慌的抬头答应着，“爸，你......你怎么不在家？”
“你这么晚没回来，我哪还在家待的住？”
跟程刚说了两句，程大海扭头看了眼跟在旁边的张兰，两人默默的对视一眼，谁也没跟谁说话，气氛一度显得很尴尬，特别是当程大海把目光投向自行车后座笨重的大箱子时，程刚张嘴想解释，但一时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张兰则至始至终抿着嘴。
“爸......”
“先回家！”
村里有不少孩子蹦着跳着打闹着从旁边经过，时不时路上也会响起不知哪个捣蛋鬼扔的小鞭炮。可就算是在如此喧嚣热闹的场景下，程刚仍旧感觉时间很难熬。
不知出于什么考虑，程大海让程刚把张兰的箱子搬进了他住的西屋，意思是张兰晚上就睡在程刚那屋，而他们爷俩则在堂屋睡。
相比起以前，家里显得空旷的多，毕竟只添了一些必须要用的，特别是家具这类大件，程大海让江书军只帮着买了一个两扇门的柜子，够他们爷俩放放衣服被子就行，其它不太能用的着的物什一概没买。
面对这些，也不知张兰心里怎么想，会不会愧疚？觉不觉得后悔？
不过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的日子她要怎么过，在哪里过？
......
第二天大年三十，程枫接到程刚电话时，他和丁璐正悠闲的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但两个人一个是背朝上，一个是面朝上。
“哥，是我。”
“嗯，有事？你说。”
“我......”
程枫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催促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我把妈接回来了。”
“嗯，然后呢？”
“但是爸不想复婚，他只是想让我过年跟妈团聚两天，然后让她再回去，可外婆和舅妈她们根本容不下妈，她回不去了......”
“所以呢？你告诉我这件事想干嘛？”
程刚一脸难为情的道，“我实在是找不到人商量了，所以才告诉你想让你帮忙给出个主意......从昨晚到现在爸也不怎么跟我讲话，爸和妈也不说话，家里气氛特可怕。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程枫挑挑眉，这小子这是惹祸了？
“对了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过了年爸可能会相亲，是三姨奶奶她们村里的。”
相亲？
程枫一下从沙滩上坐起来，怎么回事？以前没这剧本啊，程大海竟然还有第二春？
“爸亲口承认的？”
“差不多算是承认了，小姑也清楚这事，她昨天还来催爸呢。”
那看来是真的了！
“他都要相亲了，你还去外婆家接妈，不嫌乱啊？纯粹是没事找事。”
程刚耷拉着脑袋一声不敢吭，更不敢告诉他哥他不想他爸结婚找后妈的事，不管以后，起码现在不想。
程枫也懒得再说他，更何况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了也没用。想了想便建议道，“这样，她身上不是有钱吗，等过了年你让她到镇上租个房子住，顺便还能到哪家店里找个活，赚多赚少的总能养活自己吧。”
只是他说完之后对面却仍旧没声音，起初程枫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又喂了一声才听到那小子连忙答应着。
“租房子......就怕妈不会同意。”
“那随便她，不同意就自己找地方。”
“......哥，那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刚一开始还吞吞吐吐的，听到程枫口气不耐烦才咬牙道，“哥，爷爷的老房子不是留给你了吗？反正现在你也不在家，空着也是空着，能不能......能不能收拾一下给妈暂住？”
程枫一听都要被他气笑了，这小子现在竟然也会学着跟他耍心眼了，什么不知道怎么办要找他出主意，分明是他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只是来征求他的同意的。
“爷爷是在老房子里走的，他病重的那一年妈是怎么对他的，她心里应该很清楚。要是她不怕，那你让她住。”
老房子虽然多年没住人，但因为里面放着爷爷奶奶的遗像，每到过年和清明，小叔和小姑两人都会过去打扫一下再上个香，总体来说还算是挺干净。
可就算这样住人也着实太勉强，毕竟房子时间长，墙面也剥落的有些厉害，而且还很潮，关键是里面曾有两个老人离去，一般不是特别亲的人是不敢住在里面的。
而张兰一向跟爷爷奶奶关系都不好，从两位老人走了她就从来没进去过一步，现在要住里面恐怕也是程刚一厢情愿的主意吧！
果然，听到程枫这么说，程刚一声不吭了。尽管爷爷走的时候他还小，并不记事，但这么多年他就从来没从妈嘴里听到爷爷一句好，可想而知当年她是怎么对他的了。
那这个老房子，也是没办法住成了？
难道还真的让妈过了年出去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