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医说了让您妥善保养，您可切勿忧心，万一在之后身子养好了也未可知。”
德海打进宫就伺候在太康帝跟前，多年的主仆情谊让他既惧怕自己的主子，又心疼自己的主子。
暗自吞下心中酸苦，小心奉了杯茶到太康帝跟前。
太康帝无心饮茶让德海端开，嘴中却笑话他伺候了自己一辈子，居然敢拿这话哄他舒心。
“你倒是敢花言巧语，养好了未可知，朕这把岁数就是养好了又能活几年。”
“虽整天有你们称朕万岁，但母后丧事刚过，朕发现生死就是那么回事，不过眼睛一闭长眠而已。”
“朕烦心的是这大靖未来交托何人，德海，朕已经有四个儿子让朕放弃了，你说剩下的哪个才是朕该放心的。”
“宣王上次护驾有功，”德海试道。
“宣王，宣王，”太康帝凝视远方咀嚼这两个字。
***
宣王府。
“我可能再也不会回京了，表哥他人很好，以为我受孕艰难陪着我医治，比起外面的风言风语，他更信我。”
“我想跟他成亲不会错的。”
柳瑛梅自打昔年在皇宫做戏落水后，又不愿草草继续随着父母之命嫁人，就将自己受孕艰难的谣言散播了出去。
京中只有低嫁才有人愿意接受她，她父母好歹在京中有头有脸，自是不愿意受这侮辱。
便一直留她在家中，后来她母亲实在看不下去让她孤独终老，便将舅父家的表哥叫来了。
她跟表哥从小玩在一起，后来各自父亲的前途不同才分开了，不想这么多年不见表哥竟还对她念之不忘。
她又曾大梦前世，竟是表哥给她扶棂回家的，便因此动容了。
“所以这两日便要走了，”苏柒柒这几年一直来往宫廷和各王府间，和柳瑛梅相交但没有机会常常来往。
许久没有过问过双方的事情了，今儿竟然听到了她要辞行的消息。
柳瑛梅颔首：“嫁给表哥总要随他过日子，他家在渝州便随他去渝州，就明日的行程。”
“那我明日送送你，”苏柒柒明白这种女子一旦远嫁，不仅是自家的父母就是家中所有的亲朋都再少有机会见面，她总要送送。
“不用，”柳瑛梅婉拒苏柒柒的这份好意，毕竟对她来说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不是什么坏事。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让你特地明日送我，就是有件事想让你注意一番。”
“嗯，”苏柒柒见着柳瑛梅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她慎重起来。
“当初曾岐那件事我很感谢苏柏，后来还曾在宣王府见过他一面。”
“一直听闻你兄长在衡阳书院各科优异，广受夫子赞誉，须知盛极必防阴私。”
“你想，尽管衡阳书院是授学之地，不还是出现了曾岐那种败类，你兄长的才学远胜于那些败类时，他们是不会服气的。”
柳瑛梅那时刚被曾岐欺骗，遭了巨大的羞辱和伤心，见到苏柏那种姿态有度的读书人，难免瞧见他的模样忆起了当初初见曾岐时。
大梦初醒才知道，原来演出来的学富五车在真正如苏柏那种君子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或许是上天在给自己赎罪的机会，回到家后她突然想起前世她也曾听说过苏柏的名号。
曾是凤阳长公主府的家奴，后一家脱籍出府，第一次上场考试便得了童生。
之后一直在衡阳书院读书，学识方面跟如今一样广受衡阳书院夫子们赞扬，本是最有望登金銮殿的人。
最终却因和一嫁人的妾室纠缠不休私德败坏，被恩师所弃，连科考上场的机会都不得有。
柳瑛梅觉得这太荒诞了，苏柏又不是曾岐之流怎么会跟别人的小妾有牵扯。
她总是放不下这事，又不敢过早来跟苏柒柒言明，眼看着明年乡试即将到来，苏柏定然会去考的。
若他真遭遇此事被污私德，恩师所弃，一辈子的前途便完了。
柳瑛梅走后，苏柒柒深入想了她的话，从来大哥回家都听他如何赞夫子好，同窗待他如何友善，一点小的口角都不曾多有。
若以前想的是大哥与人为善，怎么就不是他报喜不报忧。
衡阳书院是京中饱受好名的学府，每年都会从各地入学很多非富即贵的学子。
而衡阳书院又不论贫贱，只要学识好尽管学子家资微薄他们也会酌情照收不误，难说没有仗势欺人的。
苏柒柒坐不住了，算算日子她大哥明日应该会休旬假，她准备回家一趟。
……
衡阳书院。
“苏大哥，还你上次送我伤药的钱，这是秋梨膏你每日背书费嗓子，给你泡水喝。”
午食过，苏柏方要还了饭碗离开，一个十七八岁，蓝布裙厨娘模样的姑娘跑来叫住苏柏。
“玉秀姑娘，你爹还在打你，”苏柏刚想推拒，低头一看便看见了她腕上的伤痕。
玉秀卑窘着脸，往下拉了拉已经不适合她穿的衣袖，掩饰摇头：“没。”
苏柏暗叹口气，推拒：“举手之劳不用还。”
“不能欠的，苏大哥我可能不能再。”
“玉秀，你不好好在家待嫁，怎么还来当厨娘，在我眼里可算私会外男，”玉秀正在说的话被打断，转头惊恐又羞愤的看着身后来人。
苏柏朝那人看去，是他的同窗三年前从绥州来的学子。
他拱手：“厉兄。”
眼前的厉姓男子，其身份乃是绥州厉侯家的世子，厉峥。
以绥州案首入衡阳书院，自打来书院便争强好胜，常常和人斗诗论文，曾挑衅过苏柏却落了下风，至此就把苏柏恨上了。
明年乡试在即，参加乡试的人需名望者保举，书院的山长和其他几位教授苏柏的夫子都愿意保举他，因而挑了厉峥的火。
俩人已久的恩怨，都在书院学子中传开了。
“玉秀，你未来夫君在这呢，跟外男私相授受什么东西，”厉峥冷哼一声，继续为难着玉秀。
“正巧我今日温习书温的甚是肩头乏累，你跟我回房替我捏捏。”
“厨房还有活没忙完，苏大哥我先回去了，”玉秀被厉峥说的越发窘迫，垂着头绕开门边的厉峥跑回了后厨。
苏柏抬步也要走，厉峥笑道：“玉秀嫁给我，多亏苏兄给我牵了线。”
闻之，苏柏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