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们，冲啊！”
冯祚被炮击震得有些失聪的耳朵模模糊糊捕捉到了一个声音，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的清醒过来，胡乱抖了都身上厚重的泥灰，拎着机枪一跃冲出战壕。
战场上依然弥漫着惨白的硝烟，被炮火扫荡了一遍的地表犹如月球表面一样坑坑洼洼，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和闪烁的枪火，不断有火线穿透烟雾射入泥地，溅起飞扬的泥土，吼叫和惨叫和密集的枪响混淆在一起，就如同一场混乱的噩梦。
“祚哥，祚哥，等等我！”
身后传来新小弟大跳气喘吁吁的叫声，这小子是高中校队出身，体力充沛，尤擅跳高跳远，据说三级跳全校无敌，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冲个百八十米就没了力气，肯定是慌得要命的缘故。
冯祚只好放慢一些脚步，让大跳尽可能能跟上自己的速度，而就在此时大熊和老表机枪组已经推近到三百米内距离了，这一对老少混搭的组合手脚比任何年轻人都要利索，率先从对手的火力拦截里冲出来，把机枪一架就开始准备射击。
这一回是老表上子弹，大熊动手，这家伙抱着机枪，横眉竖眼，凶狠地连续开火，一排排子弹像火鞭一样，被凶狠地抡向碉堡的机枪眼，把那个吼叫最凶的大碉堡狠狠压住了。
“阿作，阿作，那边还有一坨，干死它！”
“你他娘才滚去干水泥块！”
冯祚犹如宣泄压力般骂道，同时开始拎着机枪加速奔跑，大跳虽然紧张得手脚发软，但是依然咬着牙，紧紧跟上来。
刚刚民兵提供的远程炮火支援有了明显的效果，122mm和152mm大口径榴弹把对方的简易工事轰毁了大半，不少人直接被掩埋在了掩体里，只有那些前苏联时代残存的老旧工事还在在勉强支撑着。
“兄弟们，狠狠打，杀了这些王八蛋！”
“日你们仙人！”
“来啊，乌龟王八蛋！”
“……….”
伴随着零星的枪声，从据点里响起了一阵阵虚弱的，但是充满仇恨的国骂。
冯祚一连几个翻滚冲到一个土坡后面，他刚架好机枪，大跳就扯开弹箱封盖，把机枪子弹给拽出来，塞进了机枪里，并立刻开始准备下一箱。
“这小子比乐乐那傻逼好用太多了。”
冯祚心里暗暗跳出个心思。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
机枪子弹五发一组，夹着一枚曳光弹向碉堡射去。经过这个月一连串恶战，冯祚对于压制射击这类工作已经轻车熟路，他的每一次点射的着弹点几乎都落在碉堡射击孔中心，直径不到三十厘米的区域内。碉堡一开始还在挣扎着，好像不死心一样拼命开火反抗，但是冯祚毫不留情把子弹朝着射击孔一轮一轮射进去，它逐渐哑巴下来，像死人一样没了声音。
猪头亲自带主队，咿咿呀呀吼叫着推开障碍物，从正面突入据点，虽然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来，那儿已经没什么守卫力量了。
冯祚拖着疲惫的身躯站起来，把通用机枪拄在地上，深深吸了口满是硝烟味和烤焦人肉味的“新鲜”空气。
这已经是疯鼠打掉的“新营”第四个训练基地了。
中间杀伤了多少同胞呢？冯祚记不清了，反正他们最后都变成了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孔刻录进自己的记忆里，想忘也忘不掉。。
在军事冒险失败后，耗尽后备力量的政府军的攻势陷入疲软，失去了继续攻击的能力，过度依赖雇佣兵和“志愿者”的抵抗军急需重组力量，也乐得维持这种僵持局面，战线上两军的大规模战争基本陷入停止，只剩下小部队袭扰和炮击还在零星持续着。
但是于此同时，铁老板策划已久的，对中欧新营华裔雇佣兵的扫荡却正热火朝天的展开。二师兄率领的第五突击队和警卫队成为铁老板最尖锐有力的矛头，兵分两路，对新营的据点展开进攻。
冯祚自然也加入了战斗。
守卫新营在欧洲根据地的，是各个兵团当年新招募的新手，本来按照计划，他们在相对安全的欧洲基地完成初步训练后，再回到各自部队接受实战考验，但是谁也没想到，铁老板用兵诡诈，竟然直接往他们最柔软的部位捅了一刀。
就像在东南亚一样，新营的抵抗相当顽强，可是他们的战斗能力实在是不行，都是新兵，经验不足，武器也很差，很快节节败退，疯鼠只付出了伤亡十多人的微小代价，就把他们苦心经营数年的训练设施摧毁殆尽。
铁老板的下手极为残暴，所有的训练器材，电脑，教材，影碟，全部拉倒，折断，然后堆起来，浇上汽油，一把火烧掉，在火势正旺的时候，疯鼠雇佣兵们忙着在一边强杀俘虏和伤员，全部照着后脑勺一枪打死，然后丢进火堆里直接焚烧，刹那间一股恶臭伴随着黑烟冲天而起。
冯祚看见铁老板在一边板着脸，神情凝重，他一开始还挺奇怪这老鬼怎么发了善心了，表情像家里死了人一样，直到他听见铁老板嘀咕着。
“十发，二十发，三十发………..艹，那些傻逼都光处决人就用了老子快五十发子弹了，非得从他们工资里扣出来不可！”
大跳的表情变得相当别扭，铁老板是心疼钱，他是真难受。
“那个………祚哥，他们都是中国人吧，就不能留点情面吗，哪怕放他们回家也好啊。”
还真是熟悉的句子。
心里觉得别扭，冯祚却并不想被新收的小弟看出来，于是他假装随意的撇了下嘴角道：
“老板的意思是，不留后患，两边结仇太深了，杀掉才能一了百了………….你多杀些人就习惯了，这种都是无所谓的小事。”
是啊，只是工作，就像处理文件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跳的神情里充满了惊恐，显然，眼下他还是正常人，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不是…….我我我，我还是…………”
话还没说完，就听铁老板可怕的吼叫声就在营区里炸响了。
“全员，继续进攻。”
大跳真的吓了一跳。
“还要继续打？”
“连续作战的意思，疯鼠的老传统。”
冯祚扛起了机枪，可是大跳还在唠唠叨叨。
“可是，这也太折磨人了，我们都打了两场了，任务量一点都不小，而且………..”
冯祚的心头涌上一股无名火，猛地转过身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用的是什么眼神，反正他看见大跳一下闭上了嘴巴，把身体绷得紧紧的。
“听着，王八蛋，有意见你找老板去提，看看他会不会一拳打死你，要是不敢的话就给我把嘴闭上。”
大跳的脸都白了，急急忙忙把弹药箱和AKS74U短突击步枪拎起来，拔腿就跑。
冯祚昏昏沉沉的脑子晃了晃，突然一股诡异的兴奋感涌了上来。
“嗨，等等，我刚刚干了什么，我训人了，还说了狠话，那家伙一点都没敢还嘴啊，像个球一样乖乖滚蛋了，这可比当年那变态班主任还要威风了，嘿，原来牛逼的感觉那么好啊！”
雷络从望远镜里看到了疯鼠继续进攻的姿态，他悠然撇了下嘴角。
“新营那么多年的心血，看来今天是全报废了。”
高欢在一旁问道。
“司令，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按照原定计划，敞开门，把残兵放进来，记住，他们一来，就缴了他们的携，统统关起来。”
“明白。”
作战命令很快下达了下去，凶鹰雇佣兵们抱着武器窝在铺着稻草和旧棉絮的，温暖的战壕里，好像冬眠了一眼，对下达的命令好像没听见一样，但是军官们都知道，接下去，只要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会转变为团结一致的强悍战斗力量。
但是，不安静的人显然也是有的。
“什么，卧槽……….”
龙方正要跳起来骂点什么，小北及时冲上来，急忙堵住他的嘴连连表示自己听到了，也明白了。等到军官走后，龙方愤怒地甩开小北道。
“你他妈在干什么，为什么不抗议，我们不是应该主动靠上去救他们，为什么要蹲在这儿！他妈的，怎么部署的，蹲在这儿还不如条狗………..”
“求求你，安静点行不行，”小北简直要疯了，“你就不知道司令最恨别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说了又怎么样，事实就是事实！”
小北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急忙说道。
“放心，我看司令肯定已经有安排队伍了。”
“什么？”
“诺，你看看那边的废墟，再看看那边的树林，明显和昨天检查过的有不一样了嘛，我觉得那儿应该有埋伏些什么才对。”
龙方还有几个新雇佣兵伸长脖子往小北所指的方向看了看，其实那几块地方都是不起眼，观察阵地是他们也就随便看了几眼，根本没看仔细，第一眼总觉得差不多。但是在小北的暗示下，他们渐渐的就能发现很多“异样”了，比如这个门板好像昨天是关着的，又比如这个碗原来不在这个位置，有比如窗口似乎有晃过人影。
“挖槽，看不出来，你小子观察能力还挺仔细的。”众人点头称赞，也就不再提增援的事了。
小北暗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悄悄退到了僻静地方，忍不住恨恨咒骂出声。
“艹你们大爷的，平时好好跟你们说话一个都不听，说谎话倒是听得够快………..”
还没抱怨完，一个低沉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所以，现在你是了解一点了。”
小北吓得半死，扭头一看，只见凶鹰指挥官雷络正背着手，带着一种异样的神情站在他身旁。
“司………司令。”
“对人不能一视同仁，有的人可以真诚相待，而有的人需要用谎言，用虚伪来搞定他们，现在你就比较好的做到了后者。”
“司令是说………欺骗也是没问题的？”
“这不是欺骗，远远算不上，只是一种待人态度而已。”
雷络低沉的话音好像钩子一样，一点点把小北拉进了一片漆黑的领域。
“身边的人，需要交往的，信任的，只要几个就够了，其他的都只是你的利用资源，就像煤气一样，使用他们不需要任何负罪感，因为那本来就是和你没关系的人不是吗？不是要被他们牵着走，而是你要牵着他们走。”
“是……..是的，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