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乔娇她爸不给我打这个电话，潜意识里，我一直以为乔娇会留在小城过年，因为在外面漂泊了这么久，我自己心里根本就没有团圆的概念，可实际上乔娇从来都不属于这个小城，她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亲人，而关于她和她爸的关系，也是我一直以来很关心的一件事情，就像她爸说的那样，血缘关系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在乔娇她爸有心修复这段关系的时候，我当然要无条件支持，更何况，我知道她爸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能够百分百用真心对她的人，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后，我回道：“放心吧，乔叔，我会劝她回青岛过年的……你也不要太克制，我觉得你把别墅买下来这件事情，可以试着坦诚和她说，她其实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只有让她知道了，她心里才会对你产生归属感。”
“还是给她一点危机感吧……你看，她现在不就定下心去做事情了嘛，我这边不能再犯急于求成的错误了。”
“嗯，乔叔，那这个分寸就由你自己掌握，我不多说什么。”
“好，你这边有信儿了，记得给我打电话，还有娇娇做的蛋糕，也别忙忘了。”
我应了一声，而后便结束了这次的通话，鹿溪在我们通话的时候，将碗筷都放进了洗碗机里，也算是做完了家务活儿。
平心而论，在做家务这块，我还是情愿相信鹿溪更勤快一些，因为我和乔娇在一起生活也有些日子了，她什么样子，我比谁都清楚，她自己懒得洗衣服，已经不止一次让我帮她洗，甚至是贴身内衣也不知道避嫌，至少鹿溪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倒不是存心要拿她们做对比，确实是吃饭的时候乔娇自己引起了这个话题，才有了我这些延伸出来的对比。
可正因为这样，很多时候，我反而觉得自己和乔娇更亲近，好像她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我从来都不愿意去设想，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我的生活，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知道，我一定会很难受，很不适应。
……
“潮哥，听说你在这儿有一个家了。”
我回过了神，但还是愣了一下，才向鹿溪回道：“是有一套，钥匙在我这儿，但还没过户。”
“有钥匙就行，带我去看看吧。”
鹿溪的这个提议，让我也对这个房子产生了些许好奇感，只是听说这曾经是一套花了不少设计费的样板房，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布局和装修风格，我真的不知道……所以，也是时候去看看了。
……
这套房子坐落在小县城最高档的一个小区内，离我现在住的别墅也不远，大概只用了十分钟，我和鹿溪就来到了楼下，然后又一起乘电梯上了楼。
整栋楼一共有11层，这套房子在第六层，属于很好的楼层，所以也能看出常天明对我确实有回馈之心。
在我准备打开屋门的那一个瞬间，我的心里不禁又五味杂陈，我知道，这样一套房子就是栾雨曾经所梦寐以求的，现在，我终于拥有了，可她也永远离去了，于是，我突然也没有立场在心里找到这套房子存在的意义，更觉得它是遗憾的化身。
我没有想到，遗憾竟然也可以这么美！这确实是一套被精心设计过的样板房，本来面积就不小，却依然把空间利用到了极致，以至于每走一步，都会有一些能让人感到惊喜的细节展现在面前，渐渐，我就有了一种身在剧中的错觉，因为我看过的很多都市题材的电视剧，最精英的那类角色，都是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通透，宽敞，有格调……
“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转身看着鹿溪，半晌才开口回道：“我不想住进这套房子。”
鹿溪有些惊讶：“为什么？”
“跟我想的不一样。”稍稍停了停，我又开口对鹿溪说道：“等过户之后，我想把这套房子卖掉，卖的钱都打到之前给你的那张银行卡上，就当是给栾雨她爸的医疗费用。”
“我和你说过，看病这件事情，我会尽力的，你不需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只要尽到心意就行了。”
“这不是我给自己的压力，我真的觉得这套房子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你知道吗？在栾雨病逝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了栾雨，她在梦里和我说了很多话，她总是在强调，她想有一个家，等有了家之后，她一定会陪我去新疆……一开始，我也只以为这是一场梦，但直到敏红姐告诉我，她是早上六点五十一分离世的，我才觉得这未必是一个梦，因为在我醒来以后，我立刻看了时间，我是六点四十七分醒过来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一定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我们在一起风风雨雨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所以，这套房子是我欠她的，而她爸应该是她离世之前最放不下的人了，所以用这套房子来给她爸看病，是我能想到的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她已经离世了，她爸这边也有我，这是你好不容易才有的房子，你不应该这么感情用事。”
“我就是一个喜欢感情用事的人，对于曾经相爱过的人，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稍稍停了停，我又用更低沉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交换，我情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她的命……我受不了这种只要一想起她，就全是遗憾的感觉……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真的太晚了……”
“不是你醒悟的太晚，是命运没有给你这样的机会……如果不是栾雨她爸突然得了重病，也许她还会一直跟着你走下去，如果不是她自己又得了重病，也许现在在小城陪着你的人就是她……”
“是，是命运没有给我们机会。”
“所以，栾雨一直都是你心里最爱，最重要的女人，对吗？”
我看着鹿溪，大脑一片空白，自从栾雨离开我之后，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如果她不是我生平最爱的女人，我又为什么会这么心痛，这么遗憾呢？
如果，她真的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当初我又为什么不愿意站在她的立场去规划我们共同的生活？
我糊涂了，继而又陷入到了自我认知的缺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