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室内的寂静持续了足有半分钟。
灰白人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声。
他死死盯着鹰扬，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说谎或夸大的痕迹，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那双眼睛里只有毋庸置疑的肯定。
一种混合着巨大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灰白人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灰白人纵横半生，自认窥见了世界不少阴暗角落的秘密，但此刻，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刚刚触摸到门把手的孩子，而门内的人早已将屋内的布局了然于胸。
“如何...证明？”灰白人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
这是他最后的倔强，他需要一个支点，来撬动这颠覆性的认知，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证据。
“我不需要向你证明撒郎是谁，那会让我们所有人都陷入万劫不复。”
“但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的调查必须停止。”
鹰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字字清晰敲打在灰白人心头。
他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么问，始终没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那太危险，任何隔墙有耳都可能让前期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这...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灰白人试图挣扎，他想要知道真相。
“片面之词？”鹰扬轻轻摇头：“我这次之所以会和你见面，也只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你的每一次试探，都可能是在为我们共同的敌人敲响警钟。”
灰白人缓缓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将胸腔里所有的震惊都挤压出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里面虽然还残留着震撼，但更多的是一种认清现实后的决断。
他不再追问撒郎的身份，也不再质疑停止调查的命令。
在绝对的信息壁垒面前，固执己见只会带来毁灭。
“我...明白了。”灰白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异常清晰：“我会立刻终止所有相关行动，所有人员转入静默。”
这一刻，主导权已经毫无悬念地完成了转移。
鹰扬看着他，终于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是温和的表情。
灰白人能识时务就好，不然的话，他真的得动粗了。
这时候心软可是非常致命的。
......
欧洲。
“又是‘潜在不稳定因素’。”
阿莎蕊雅盯着面前再次被驳回的签证文件，魅惑众生的脸上没了最初的愤怒，只剩强烈探究欲的玩味。
“你们到底在防备什么？或者说，你们到底知道了什么？”她喃喃自语。
“诺玛和库伦那边有什么消息？”阿莎蕊雅头也不回问道。
阴影中的骑士躬身回应：“他们已安全抵达古都，正按备用方案利用当地有限情报点探查。目前未发现撒郎明确踪迹。”
阿莎蕊雅眼中闪过精光。
撒郎拒交、种花家拒入、这些线索是否有关联？
阿莎蕊雅感觉自己触到了无形大网的边缘，她和撒郎，甚至黑暗王的委托，都可能是网上的猎物或棋子。
“不能再等了。”阿莎蕊雅站起身走向窗边：“正式渠道走不通，就换条路。”
转过身吩咐骑士：“联系南海岸线的‘朋友’，想办法让我‘悄无声息’踏上那片东方土地。”
“殿下，强行进入它国领土，可能引发外交纠纷。”骑士迟疑道。
种花家绝非弱国，不会像其他小国边境防御松散，高阶法师轻易便能渗透。
那些小国纵使察觉异状，也不会贸然派遣强者追击。
但种花家不同，一旦发现踪迹，必定穷追不舍。
更何况，眼前这位圣女大人被视作危险目标，若真被抓住，后果绝非一句“误闯”能轻描淡写带过。
“风险？”阿莎蕊雅红唇勾起危险弧度：“这点风险算什么？外交纠纷...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便只是‘疑似’。去吧，照我说的做。”
“是！”骑士领命而去。
种花家，古都，撒郎......
阿莎蕊雅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场被迫转入地下的游戏，似乎比她预想的还要有趣。
而阿莎蕊雅也并不知道，在古都，一张针对撒郎和黑教廷的天罗地网，正在鹰扬的操控下，悄无声息地收紧。
...
...
魔都。
李饶和艾图图一次次并肩走进明珠学府时，艾图图的手臂早已不只是轻轻挽着他。
整个人都软乎乎依在李饶身侧，脑袋偶尔蹭过他肩头，仰脸望他时，眼尾漾着碎光，瞳仁里盛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依赖，还有刚被回应的欢喜里滋生的小占有欲，连旁人见了都要晃神。
这几天李饶往明珠学府跑，艾图图便寸步不离跟着，像只认准了主人的小兽，要把每分每秒的靠近都攥紧。
很快，嗅觉敏锐的学生们便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信号。
“喂，你们看艾图图和那位李饶学长...感觉气场全变了啊？”
“没错没错！艾图图那眼神，简直像是在宣告主权！”
“他们这是...正式在一起了？”
“那牧奴娇学姐怎么办？之前不是一直传闻他们三个。”
“嘘...小声点，看破不说破。”
诸如此类的窃窃私语，在学府内荡开一圈圈涟漪。
好奇、探究、羡慕，乃至些许看戏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聚焦在这三人身上。
当李饶偶尔单独遇见牧奴娇时，周围的目光更是充满了复杂意味，都是等着看好戏的期待。
然而，牧奴娇始终保持着那份与生俱来的优雅与从容。
她与李饶交谈时语气平和自然，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与她毫无干系。
这份超乎年龄的沉稳与风度，反而让许多原本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心生敬佩，同时，也不自觉地对艾图图投去了些许审视和非议的目光——仿佛她才是那个打破了某种平衡的“闯入者”。
艾图图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些目光，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委屈、还夹杂着一丝不安。
这种无形的压力，让艾图图在享受甜蜜的同时，也初次尝到了恋情公开带来的涩意。
周遭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窃窃私语，像细密的针尖，一下下扎在艾图图敏感的神经上。
当她又一次捕捉到两个女生在她们经过后交换眼色后，一种混合着委屈和恼怒的情绪瞬间冲上心头，让她挽着李饶的手臂不自觉地僵硬了一下，连脸上那明媚的笑容都黯淡了几分。
“他们凭什么那样看我？”艾图图在心里不服气地反驳：“我又不是图饶哥哥的钱...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
“没事吧！”李饶察觉到了艾图图的异样，出声询问。
“我没事！”艾图图立刻用力摇头，扯出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表示自己没事。
“我才不要被别人的眼光影响！喜欢就是喜欢，开心就是开心！”
“我艾图图敢爱敢恨，既然饶哥哥选择了我，我就要光明正大地和他站在一起！”
“那些说闲话的人，不过是羡慕嫉妒罢了！他们根本不懂我和饶哥哥之间的感情！”
这么一想，艾图图心里顿时畅快了不少。
她重新扬起脸，这次的笑容褪去了之前的刻意，变得更加真实和明亮，带着一种“我就是要这样，你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的无畏。
她甚至故意将脑袋更亲密地靠向李饶的肩头，用行动无声地宣告着自己的选择和无悔。
接下来的几天，艾图图像是跟那些无形的压力较上了劲，又像是要牢牢抓住这来之不易的独处时光，几乎化身成了李饶的小尾巴。
她不再刻意去观察别人的反应，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李饶身上。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满足，渐渐冲淡了最初因外界目光而产生的不安和涩意。
李饶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心中微软。
他并非察觉不到那些流言蜚语，但更清楚，对于艾图图这样性格直率、情感热烈的女孩来说，过度保护或者刻意回避并非良策，她需要自己学会在这种环境下调整心态，建立自信。
他能做的，便是给予艾图图更多的陪伴和回应，让她确信自己的选择值得，这份感情坚实。
这一天的傍晚，李饶牵着艾图图的手，来到了莫凡租住的公寓。
艾图图一路上都显得有些雀跃，不仅仅是因为能和饶哥哥单独相处，更是对见到传说中的小炎姬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她叽叽喳喳地问着有关小炎姬的事情。
至于莫凡？那是谁来着？
“叮咚——”
门铃响起后不久，门被猛地拉开。
“来了？进来进来。”
莫凡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碎发，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对外界的寒冷毫无察觉，嘴里叼着半块面包，含混不清地招呼道。
他侧身让两人进门，目光在李饶和几乎黏在他身上的艾图图之间扫了扫，眉毛挑了一下，露出一个“懂的都懂”的痞笑，但并没多说什么。
莫凡的公寓不大，陈设简单，带着典型的单身男生居住的随意感。
“咿呀~！”
就在这时，一个奶声奶气又带着点欢快的叫声从里屋传来。
紧接着，小炎姬“哒哒哒”的脚丫踩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然后从房间跑了出来。
它原本是直奔莫凡而去的，但在看到李饶的瞬间，圆溜溜的大眼睛猛地一亮，脚步顿住，歪着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
“小炎姬，还认得我吗？”
李饶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不点，心头一软，蹲下身朝它伸出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小炎姬眨巴着大眼睛，又看了看旁边笑着的莫凡，犹豫了几秒钟，然后突然“咿呀”一声，迈开小短腿，不是扑向莫凡，而是直接扑进了李饶的怀里！
明显是对李饶更为地亲近。
小炎姬用小脑袋亲昵地蹭着李饶的胸口，发出舒服咕噜咕噜的声音。
“哎哟我去！”莫凡夸张地叫了一声，把手里的面包全塞进嘴里，酸溜溜地说道：“小没良心的，见了老李比见了我还亲！白养你这么久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眼里全是笑意，无疑是对小炎姬这种天然的亲近感感到高兴。
“天啊！太可爱了！！！”
自打看见小炎姬，艾图图整个人就像被瞬间击中了心口！
她双手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倏地窜出无数粉星星。
小炎姬那奶萌奶萌的样子，那蹦蹦跳跳的小身影，那“咿呀”的软糯叫声，简直满足了她对“可爱”这个词的所有想象！
尤其是看到小炎姬扑进李饶怀里撒娇的样子，艾图图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这个小宝贝抱在怀里揉一揉。
艾图图蹲到李饶身边，想碰又不敢碰，生怕吓到这个小精灵，只能用激动得发颤的声音小声说：“饶哥哥，她...她真的好可爱啊！比你说的还要可爱一百倍！”
“小炎姬，看，这是图图阿姨。”
李饶看着艾图图那副被萌得晕头转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轻轻拍了拍小炎姬的背，柔声道。
小炎姬从李饶怀里抬起头，好奇地看向艾图图。
艾图图赶紧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好、最温柔的笑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碰了碰小炎姬胖乎乎的小手。
小炎姬似乎并不排斥，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了艾图图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啊啊啊！她抓我的手了！”
艾图图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脸兴奋得通红，此刻她眼里只剩下这个可爱到爆炸的小家伙。
看着艾图图和小炎姬互动时那纯粹开心的样子，李饶眼神温柔。
带她来见莫凡的小炎姬，是个正确的决定，这能让她暂时脱离学府里那些复杂的环境，放松心情。
“行啊老李，你这拖家带口的，搞得我这狗窝都蓬荜生辉了。”
莫凡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啧了一声调侃道。
目光扫过蹲在地上的一大一小两个“萌物”，又落在旁边一脸宠溺的李饶身上。
李饶横了他一眼，没接话，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