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郎的电子音沉默着，但鹰扬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沉默背后急速运转的算计与权衡。
他在赌，赌撒郎对古都计划的重视程度，赌她认为自己这个“叛变者”的价值，更赌她骨子里那份敢于冒险的疯狂。
终于，那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愠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
“十件。”撒郎的声音冰冷：“这是最终的底线。首批交付五件，剩余五件，会在计划实施前完成交付。”
从十五件压到十件，这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大付出筹码。
这个报价，依然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势力眼红的巨款。
鹰扬心中冷笑，知道这差不多是撒郎目前能接受的极限了。
再逼迫下去，很可能适得其反，让这个多疑的女人彻底放弃交易，选择鱼死网破。
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沉吟，片刻后，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缓缓点头：
“可以。十件，首批五件。但我需要的是真正能提升战力、适用于不同系别的资源，而非滥竽充数之物。”
鹰扬加强了支付条件，将后续支付的资源决定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哼，我黑教廷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糊弄一位‘合作伙伴’。”
电子音带着一丝傲然，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森然：
“但是，鹰扬……空口无凭。为确保你所提供关于‘煞渊’情报的独家性，你需要签署一份——黑暗契约。”
黑暗契约是一种受黑暗位面法则严格束缚，极其严肃和危险的协议。
一旦签订，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
违反契约的后果是毁灭性且不可逆转的。
它代表着最极致的“等价交换”，其条款由黑暗的法则所书写。
违反它的后果不是“可能”会死，而是必然以最凄惨的方式走向灵魂和肉体的双重终结。
因此，任何有理智的法师在面对黑暗契约时，唯一的选择就是：
要么从一开始就拒绝。
要么就做好付出一切代价、绝不反悔的准备。
“内容？”鹰扬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他早就料想到撒郎会这么做，不然只是动动嘴皮，没有任何的保证，哪个傻子会傻傻付出这么多超阶资源。
“契约的核心只有一条。”电子音清晰地阐述，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你，鹰扬，需以灵魂起誓，保证关于‘煞渊’与古都计划关联的一切情报，在此刻之前，未曾向任何第二人透露。
在此刻之后，直至契约失效前，也绝不会向任何第二人泄露分毫。
如有违逆，灵魂将永堕黑暗，受尽噬心焚魂之苦，直至彻底消亡。”
这份契约内容极其刁钻狠毒。
它不仅约束未来，还追溯过去，彻底堵死了鹰扬可能是卧底或已将情报上报的可能性。
一旦签订，就意味着他彻底将自己与黑教廷绑在了同一辆战车上。
至少在古都计谋划完成前，他无法反水，否则必死无疑。
撒郎的谨慎和多疑，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可以付出巨大的资源，但必须确保这个突如其来的“盟友”不会在背后捅她一刀。
鹰扬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凝重和挣扎的神色，仿佛在权衡签订这份卖身契的后果。
他沉默着，车间内的空气几乎凝固。
电子音耐心地等待着，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这是她第一次在交易中获得掌控权。
她相信，一个被逼到绝境，对力量充满渴望的人，最后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良久。
鹰扬似乎下定了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道：“好......我签。”
“明智的选择。”电子音中透出一丝满意的味道：“契约卷轴，我会派人送到你手中。记住，不要耍任何花样，黑暗位面的凝视，无人能够欺骗。”
通讯到此戛然而止，那灰衣教士手腕上的装置屏幕也彻底黯淡下去。
只留下车间内那摊触目惊心的黑水。
鹰扬独自站在原地，脸上所有的表情渐渐收敛，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看了一眼那摊黑水，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撒郎自以为用资源和契约牢牢控制住了他，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那份黑暗契约的内容，恰恰帮他完美地掩盖了早已通过其它方式把关键信息传递出去的真相。
“未曾向任何第二人透露”？
鹰扬是李饶的分身，本为一体，何来“第二人”？
还有...鹰扬签订的契约找他去，和李饶没有关系。
这个世界鹰扬的灵魂烙印存在漏洞？
那也找他去。
这场与虎谋皮的交易，他走得很稳。
现在，只需要等待那份黑暗契约的到来，然后，签下它。
用撒郎的资源，来武装自己，并最终粉碎黑教廷在古都的阴谋。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
古都的夜，更冷了。
鹰扬并未浪费这段时间。
他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干净的水泥地上，双目微阖，进入了深度的冥想状态。
与此同时，在古都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间被层层结界笼罩、隔绝一切窥探的安全屋内。
撒郎褪去了宽大的红袍，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正伏在一张由某种暗沉木材打造的古老书桌前。
桌面上摊开着一张材质特殊，泛着淡淡暗紫色光泽的皮纸，边缘铭刻着扭曲的符文。
她正在亲自书写那份【黑暗契约】。
神情专注而严肃，确保契约的条款和约束力与法则连接完美无瑕，绝无任何被篡改或留下漏洞的可能。
由她这位红衣主教亲自书写，能最大程度保证契约的权威性和强制性，同时也防止手下人在过程中做手脚，导致出现意想不到的破绽。
撒郎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契约卷起，用一根黑色的丝线系好。
“来人。”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出门外。
一名同样穿着黑衣、气息比之前那个灰衣教士凝实许多的教士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入，恭敬地垂首而立。
“将此物，送到城南废弃机械厂，三号车间。交给里面那位大人。”
撒郎将卷好的契约递过去，语气不容置疑：“他若问起，便说主教大人已亲自确认，绝无问题。”
“是，主教大人。”
黑衣教士双手接过契约，感受到其上蕴含的令人心悸的黑暗力量，身体微微一颤，不敢多问，迅速转身离去。
安全屋内，撒郎目送手下转身合上门扉，兜帽阴影里，唇角缓缓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能感觉到，契约的力量已经与她产生了一丝微弱的联系。
一旦对方签订，这份联系将变得更加牢固，成为悬在双方头顶的利剑。
……
车间内，鹰扬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瞳孔中一丝精芒闪过。
他感知到了一道身影正在快速接近。
很快，那名黑衣教士出现在车间门口，他不敢踏入，只是恭敬地将那卷系着黑丝的契约高高举起：“大人，主教大人命我送来此物，并言明已亲自确认，绝无问题。”
鹰扬隔空一抓，那卷契约便轻飘飘地飞入他手中。
入手微沉，一股阴寒刺骨直透灵魂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他解开黑丝，缓缓展开皮卷。
上面用古老的黑暗语书写的条款清晰无比，正是撒郎之前所述的内容，核心就是关于“煞渊”情报的绝对保密，违者灵魂永堕。
而对方的交易筹码则是十件超阶层级的资源，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交付完成。
契约的末尾，有两个空白的位置，其中一个已经被灵魂印记签署，剩下的那个空白位置是留给鹰扬的。
鹰扬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地探查着契约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符文。
片刻后，他确认了撒郎没有耍花样......
至少，在契约本身的结构和条款上，没有明显的陷阱。
这份契约，纯粹而致命。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那名依旧恭敬站立，不敢抬头的黑衣教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
鹰扬没有犹豫，伸出右手食指，在那份黑暗契约末尾的指定位置，烙下自己的灵魂印记。
黑暗位面的契约就只认这个。
“嗡——！”
在双方都烙下自己的灵魂印记后，整张契约皮纸剧烈震颤，爆发出强烈的幽紫色光芒！
一股无法形容，源自黑暗位面深处的冰冷法则之力骤然降临，无形的枷锁，瞬间缠绕在鹰扬的灵魂之上！
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烙上了一个永恒的印记，与这份契约，与远方的撒郎，建立起了一种诡异而牢固的联系。
契约，成立！
远处的安全屋内，撒郎几乎在同时身躯微震，她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份灵魂链接的建立，感受到了契约法则的确认。
她兜帽下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笑容。
成了！
车间内，幽紫色光芒缓缓收敛，那份契约皮纸也消失不见。
鹰扬面无表情的目光转向了门口那名完成任务，正准备退走的黑衣教士。
那教士感受到鹰扬的目光，身体一僵，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想要加速逃离。
然而，已经晚了。
鹰扬甚至没有动用星座，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一道凝练至极的风刃凭空出现，速度快得超出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悄无声息地掠过那名黑衣教士的脖颈。
教士脸上的惊恐表情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他的头颅与身体分离，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尸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做到这一步，鹰扬还没停手，连同教士的头颅和魂魄一起搅碎，这才罢休！
黑教廷的人，能杀一个是一个。
更何况，是为了保证自己安全，见过自己的真实样貌的人，都得灭口。
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废弃车间深处，只留下两具分别以不同方式死去的尸体，以及空气中愈发浓重的血腥与黑暗气息。
远处的撒郎能隐约猜到鹰扬可能会清理“尾巴”。
不过她并不在意，一个低级教士的性命，在达成如此重要的合作面前，微不足道。
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如何在七天内，将首批五件超阶资源，安全地送到鹰扬指定的地点。
一场建立在背叛、算计与黑暗契约之上的危险合作，就此正式展开。
七天的期限，在紧张与等待中流逝。
鹰扬在古都南城一个鱼龙混杂，流动人口极大的旧式居民区里，租下了一个不起眼的临时安全屋。
这里人员复杂，极易隐藏行踪。
帝都方面也暂时不用担心，有赵部长帮他掩护。
期限将至的最后一晚，深夜。
安全屋老旧的木窗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推开，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个通体漆黑、一人大小的金属盒子，被一股柔和的空间系精神力托着，悄无声息地滑入屋内，精准地落在了房间中央的木桌上。
盒子落定，那股精神力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然，那名送超阶资源来的法师被提前吩咐过，东西送到后须立刻离开。
撒郎也是长了记性。
虽然她可以不顾手底下人的死亡，但也得用在有用的地方，不能把忠诚的手下当耗材用，能被信任的耗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的。
更别提那些既能精准掌握空间系魔法，还兼修精神力的人——这类人在教内绝非普通身份。
一直盘坐在角落阴影中的鹰扬缓缓睁开眼，他没有立刻去碰那个盒子。
强大的精神力量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扫描着盒子本身及其周围的空间，确认没有附着追踪或诅咒的触发式陷阱。
片刻后，他才起身走到桌旁。
盒子没有锁，他轻轻打开。
盒内铺着黑色的天鹅绒毯子，上面静静地躺着五件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散发着强大能量波动的物品：
一枚龙眼大小的赤红色晶石——【地心火玉】蕴含精纯庞大的火系本源能量，对火系超阶法师淬炼天种有奇效。
一枚【星河天脉】可以用于突破超阶的资源。
一个【陈旧卷轴】可以打开一个空间通道，逃跑能力拉满。
一瓶只有指节大小的水晶瓶【星辰凝露】能显着滋养和提升精神力，对任何系的法师都大有裨益。
还有一件【蛮荒犀甲】天级防御魔具。
五件资源，属性各异，价值惊人。
鹰扬面无表情地将这些资源一一检查后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