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要来？”黎景闻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那我得先收拾一下。”
他刚要往楼上走，张姐就叫住了他：“等等，先把这个填了。”说着，递过来一张表格，“新人报到要填的。”
黎景接过表格，正准备坐下填写，外面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几个神色慌张的除诡师冲了进来，其中一个跑得太急，直接撞在了前台的桌角上。
他们衣服上都沾染着暗褐色的污渍，像是刚从什么血腥现场过来。为首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长着一张白净的脸，此刻却布满了惊恐。
“萧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又死了三个！就在城东的废弃工厂区！”
张姐猛地站起身：“是瘟？”
此时最着急的除诡师叫徐文，是总部的精英除诡师，可现在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对，就是他。早上有人报案说在那边看到了可疑的黑雾，队里派了三个A级除诡师去查看。可才过了半个小时，就听见惨叫声。等我们赶到时......”
他的声音哽住了，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只看到三滩黑水，还有他们的装备。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黎景一边填写表格，一边默默观察着他们。
突然，一股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萧沉，28岁，除诡师总部特派顾问，A级除诡师。表面上是来协助清水市处理诡异事件，实际上是来调查一件隐秘任务。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这应该是c088传输给他的信息，不过这次的信息传输方式倒是挺突然的，毫无预兆。
“萧队已经去现场了。”徐文继续说道，“他让我来通知队长，说是情况很不妙，那边的瘴气范围又扩大了。”
张姐神色凝重：“队长现在就在路......”
话音还未落，外面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黎景抬头，就看见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大步走了进来，这人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剑眉星目，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气场有些过于凌厉。
“南溟队长。”张姐叫出了这个男人的名字，神色间带着几分敬畏。
【南溟，35岁，清水市除诡事务所总队长，S级除诡师。】
黎景眨眨眼，跟自己没太大关系，现在这种场合，他继续乖乖填写表格就是了。
南溟走进来的时候，整个大厅的气温仿佛都降低了几度，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他目光落在黎景身上，开口问道：“新人？”
跟被老师点名了一样难受，黎景站起身，露出标准的笑容：“队长好，我是新来的除诡师黎景。”
这个时期还敢来当除诡师的，要么是无知者，要么就是藏得很深的高手。
“你之前在哪个事务所？”南溟淡声问。
“这是我第一次当除诡师。”黎景如实回答。
南溟眯起眼睛。
一个完全的新人，在这种危急时刻来报到？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注意到黎景身上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那是被瘴气侵蚀后才会留下的痕迹。
已经遇到过瘟了？
而且还活着站在这里？
南溟震惊了片刻，迅速转身，让黎景跟他进屋。
跟着南溟进了一间办公室。
房间很宽敞，采光倒是不太好，墙上贴满了各类诡异的资料，大多都是手绘的示意图。
最里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地图，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种符号和日期。
黎景余光扫了一眼，看见好几个红色的叉号都标在工业区附近。
“坐。”南溟指了指面前的椅子。
黎景乖乖坐下，看起来规规矩矩，余光却四处打量，他注意到桌上摆着几个小瓶子，瓶身通体漆黑，里面似乎装着什么液体。
南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说说看，你是怎么遇到瘟的？”
“啊。”黎景笑眯眯地挠挠头，一副憨厚模样，“我昨天晚上刚到清水市，想着先熟悉一下环境，谁知道就在工业区碰上一个奇怪的人，他浑身冒着黑气，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半空中，我当时就觉得这位可能不是普通人。”
“就这样？”南溟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
“那倒也不是。”黎景往椅子上一靠，笑得像个没事人，“我就想着跟人家套套近乎，结果可能是我说话不太好听，惹人家生气了......现在的诡异脾气都这么大。”
南溟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神变得极其危险：“你觉得这是在开玩笑？”
“怎么会！”黎景一脸无辜地摆手，“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看我身上，这不还留着瘴气的味道呢。”
南溟猛地站了起来，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你到底是谁？”
“队长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黎景一点也不怕，“我不就是个来报到的新人吗？您看我这表格都还没填完呢。”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填了一半的表格，还故意晃了晃。
“我问你是谁！”南溟的声音冷若冰霜。
“黎景啊。”他眨眨眼，一脸天真，指了指表格上自己的名字。
南溟看着他这副油嘴滑舌的样子，正要发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大喊：“南队！萧队出事了！”
黎景眨眨眼，“哎呀”“哎呀”了好几声，不停追问南溟：“南队长，萧队怎么了？”
南溟抬起手，朝着黎景脸上就要打去，外面的人却已经推门冲了进来：“南队！萧队他......他也变成黑水了！”
与此同时，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从窗外飘了进来。
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了南溟的手腕。
瘟。
在这里出现了。
办公室的温度骤降。
南溟的手腕被冰冷的手指钳制着，那触感不像人类的皮肤，更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寒冷的石头，他试图挣脱，却发现那股力量大得惊人。
作为S级除诡师，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余迹不知何时出现在办公室里，穿着一身白衣，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门口的除诡师见到这一幕，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冷汗顺着额头不断往下滑，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可是能瞬间让A级除诡师化为黑水的存在，他一个小小的c级，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瘟？”南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握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从余迹身上传来的气息远超他见过的任何诡异。
余迹没有理会他的问题，淡漠的目光从南溟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黎景身上。
“哎呀。”黎景还坐在椅子上，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似的，笑嘻嘻地开口，“你这是来给我撑腰的？知道南队长要打我，所以特意跑来了？你真好。”
南溟感觉到余迹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他的手腕已经开始发麻，这种状况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诡异为什么会在意一个普通除诡师被打？
黎景看了看南溟的手腕，又看了看余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那个....你先松开呗？南队长也就是吓唬吓唬我，再说了......”
他站起身，慢慢走到余迹面前，笑容依然灿烂：“这种小事还用不着你出手，我自己能应付。”
余迹的瞳孔微微收缩，黑色的瘴气开始在他指尖凝聚。
那些腐蚀性的气体在空气中游走，所过之处，连墙上的资料都开始变黑腐烂。
南溟的手腕也开始出现了黑气。
来找黎景，一直跟着黎景，甚至想要帮黎景，的确都是余迹想要做的事。
但，并不是什么因为有好感之类的理由。
而是因为，余迹发现了黎景也是个怪物。
真正的人类怎么可能在瘴气下活下来？
真正的人类怎么可能在死亡后完好无损地复活？
不会死的人类是什么？
不是诡异，就是怪物。
怪物就该跟怪物生活在一起，而不是跟这群人类混在一起。
余迹觉得，自己应该撕开黎景的伪装，让他在人类面前化为一滩黑水，然后再给这群人类看到他复活。
这样，黎景也会被通缉，永远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
他会跟自己一样。
被厌恶、被诅咒、永永远远都只能活在黑暗之中。
黎景似乎感受到了他的不悦，笑容不变，朝着他甚至走进了几分：“我错了，虽然我不知道又说什么惹你生气了，但是现在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这边忙完了就去找你。”
黑色的瘴气在余迹指尖流转，像是一条正在蠢蠢欲动的毒蛇。
他盯着眼前这个戴着虚假笑容的 “人类”，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黎景就在演戏，一遍又一遍地装作普通人的样子。
但余迹知道，那都是假的。
真正的人类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被吓得跪倒在地，就像门口那个除诡师一样。
可黎景不仅不害怕，反而笑嘻嘻地凑上来。
真正的人类被瘴气侵蚀就会化为一滩黑水，永远消失。
可黎景却能一次又一次地复活，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
那双黑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仿佛在说：瞧，我装得像不像个人类？
余迹要撕碎这张虚伪的面具。
他要让这些除诡师看看，他们中间混进了一个连死都死不掉的怪物。
到时候，这些自诩正义的人类就会像对待所有异类一样，将黎景驱逐出他们的世界。
没有诡异能在阳光下生存。
没有怪物能在人群中藏身。
“你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黎景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余迹瞥了一眼南溟已经开始腐烂的手腕，缓缓松开了手。
在消失前，他最后看了黎景一眼。
等着吧。
很快你就会明白，你的位置根本不在这里。
黎景看着余迹消失的方向，笑容依然挂在脸上，转身看向南溟：“南队长，要不您先去处理萧队的事？我这边不急。”
南溟捂着自己泛黑的手腕，死死盯着黎景。
“工业区那边的瘴气扩散得更厉害了！” 有人冲进来喊道。
“奇怪。”黎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余迹刚才不是还在这儿吗？怎么工业区那边的瘴气还在扩散？”
他问这话时眨巴着眼睛，那表情要多单纯有多单纯，要多无害有多无害。
南溟刚要离开的脚步一顿，他转头看向黎景，眼神变得更加锐利。
“我就是觉得吧......”黎景摸着下巴，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诡异虽然厉害，但总不能分身吧？他都来这边找我了，工业区那边怎么还能有瘴气呢？”
这话说得漫不经心，仿佛真真的只是随口一说。但这番话却让南溟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黎景耸耸肩，“就是我刚来，对这些规矩不太懂，我就是在想啊，会不会有人在假扮诡异杀人？毕竟瘴气这种东西，说不定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他说着，目光瞟向桌上那些黑色的小瓶子。
那一眼极其隐蔽，但还是被南溟捕捉到了。
“这些想法....”南溟死死盯着他，“你是从哪里来的？”
黎景笑得更欢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您别介意啊，我这人就这样，爱胡思乱想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您看，我连基本资料都没填完呢。”他把身份证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人能制造出跟瘴气一模一样的毒气，那可就太吓人了。”
南溟的瞳孔微微收缩。
黎景却似乎对这件事不感兴趣了，他特意把身份证翻来覆去地看：“照片都还没贴呢，回头我得找找照相馆。对了南队长，这附近有照相馆吗？”
南溟盯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年轻人，总觉得他刚才那些话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可偏偏又抓不住重点。
“诶，南队长？”黎景还在喋喋不休，“我问您话呢，这附近到底有没有照相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