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阁月台上种了些番茄，都已经结果子了。”莫瑶突然开口，嘴角扯出一抹故作轻松的笑，可声音里的发颤藏不住，“我不在的话，你要记得帮我浇水，那是特意种给你吃的，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话音刚落，她的左臂又透明了些，连带着衣袖都化作虚影，看得向清惟心脏揪成一团。
他手指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声音沙哑：“你……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洋柿子……”
莫瑶又笑了笑，眼底的水光却越聚越多：“当然记得……你的很多事情，我都记得……”
“还有……”她努力抬了抬没完全透明的手，想去碰他的脸，手臂却在半空虚晃了一下，“番茄熟了就摘来吃，别放坏了……我还没来得及，看着你吃一次呢……”
向清惟再也忍不住，眼眶瞬间红透，滚烫的泪水在眼尾打转，硬是咬着牙没掉下来。
“不准说这种话！”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颤抖，“洋柿子会熟的，你一定会看到我吃，我们……我们一起摘，一起吃！”
可莫瑶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里满是化不开的遗憾，声音轻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来不及了……向公子，能认识你，真好……”
“对了，还有庭院。”莫瑶努力扯出一抹笑，“你帮我打理得真好，看着就舒心。我不在了，这房子就交给你了，那棵紫藤花，明年就能开花了，可惜我大概率看不到了，到时候……你就代我多看几眼吧。”
向清惟用力抿着唇，轻轻点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放心，房子我会好好打理，庭院也会收拾得干干净净。但我不会代你看紫藤花，你……你自己看。”
莫瑶轻轻一笑，眉眼弯起，笑容里仍带着点狡黠：“向公子，你又在开玩笑了。我了解你，你最心软了，才不会这么绝情……”
向清惟：“我不是对每个人都心软……我也会很绝情的……”
话音刚落，莫瑶那只还没完全消失的手，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抚上他的嘴巴，止住了他后面的话。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但你会对我心软……你不会对我绝情，我知道的……”
向清惟望着她泛着虚影的手臂，感受着唇上那微弱的触感，心脏又酸又胀，哽咽着挤出一句：“你就是这样……有恃无恐。”
他想说她太任性，想说她不该笃定自己会一直纵容，可话到嘴边，却只剩无尽的无力。
他确实对她狠不下心，哪怕此刻看着她一点点消失，也只想满足她所有的心愿。
莫瑶的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唇角，笑容里带着点得逞的温柔：“因为……你是向公子，我的向公子……”
向清惟的眼睛猛地睁大，泪水都忘了掉。
她……她这是在对他表白吗？
胸口的心跳得快要炸开，他攥着她虚影的手都在发抖，满眼期待地追问：“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
话到嘴边，竟紧张得说不完整。
莫瑶却像是被他问懵了，怔怔地眨了眨眼，声音带着点慌乱：“没、没有……我没有说什么……”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哪怕马上要消失，要离开这个世界，她还是没勇气把心底的话全盘托出。
***
顺天府大堂
王大人弓着身子，拱手作揖的手都在发颤，脸上满是苦色：“太子殿下！不是下官不想办事，实在是这事儿太难了！您让我们一个时辰之内，把全国各地的病危人员全都翻出来，这……这就是神仙来了也办不到啊！”
朱厚照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指尖把玩着那块龙纹玉佩，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眼扫了王大人一眼，语气淡淡的：“看到这个没有？”
王大人欲哭无泪，头垂得更低了：“殿下，下官当然认得！见玉佩如见圣旨，可……可全国地域广阔，府县众多，别说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月也未必能查全啊！下官是真的办不到！”
“还没开始办，就先喊办不到？”朱厚照斜睨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太子的威严，手指重重敲了敲桌面，“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调兵、传信、挨家挨户查，一个时辰之内，至少把京城及周边府县的病危人员名单报上来！”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加重：“此事关系重大，耽误了时辰，别说你的乌纱帽，就是项上人头，也未必保得住！”
王大人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跪地磕头：“臣……臣遵旨！臣这就调集所有人手，拼了命也给殿下查！”
说着，他连滚带爬地起身，冲着外面大喊：“所有衙役、文书全部集合！各司其职，快查全国各地病危人员，先重点查京城及周边，一个时辰后，必须把名单呈上来！晚一刻，军法处置！”
大堂外瞬间一片忙乱，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朱厚照看着王大人忙碌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
一个时辰，他真的能等到有用的线索吗？莫瑶还能撑多久？
跟在朱厚照身后的唐伯虎，站在顺天府大堂角落，眼睛都看直了。
他还是头一次见这阵仗，往日里爱跟人拌嘴、爱吹牛皮的“小寿”，此刻端坐在主位上，眉眼间满是太子的威严，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跟平时那个跳脱的小寿判若两人。
原来这才是太子殿下真正的样子。
可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犯愁，一个时辰之内，要查遍京城及周边的病危人员，这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全国地域广阔，光文书传递都要耗费不少时间，更别说逐一排查核对了。
可看着朱厚照紧绷的侧脸，还有他眼底藏不住的焦急，唐伯虎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此时此刻，他们确实别无他法。莫公子的现状，每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哪怕这要求再苛刻，哪怕希望渺茫，他们也只能逼着官府拼一把，这是他们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堂里的喧闹尚未平息，衙役们抱着文书往来奔走，突然一声高唱穿透忙乱：“首辅大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