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人影提着剑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我决定先静观其变。
于是，古怪的一幕就出现了。
村口的黄土路上，一个高大的黑影持剑而立，我则坐在地上，中间隔着大约十几米远的距离。
我摸出手机，发现依旧没有信号。
诡通道虽然被老谢关闭了，但逸散出来的诡气并没有完全消失。
正常情况下，这些浮动的诡气，要在太阳出来后，经过阳光的暴晒才会逐渐消失。
有诡气在，电子设备就会被影响，我无法求援。
但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黑影突然动了，并且一步步朝我这头走了过来。
我心跳如擂，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理智上我知道，他过来我的下场恐怕会很惨。
但情感上，我有想他过来，至少让我能确认清楚，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我坐在原地没动，事实上，我也动不了。
黑影终于靠近，到达了可视范围内。
这一瞬间，我绝望了。
谢惊蛰，是他，但又不是他。
老谢蜜色的皮肤，现在变的惨白，像是几十年没见过阳光的那种。
一直戴着的眼镜也没了，那眼镜的镜框本身就是一件法器，和手套搭配着使用的。
谢惊蛰并不近视。
此刻，他的双眼发灰，黑色的瞳孔紧缩，充满死亡的气息，诡异而冰冷。
他上半身的衣服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沾了堰塘底下的淤泥。
惨白的皮肤，隆起的肌肉……还有皮肉下那隐约浮现的，近乎青黑色的血管……
玄啸说，这是SSR。
他手里的古剑忽然轻微的震动起来，这种震动，让他的右臂跟着一抬。
谢惊蛰于是脚下一顿，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剑，死人般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却开口说话了，不过他是对着手里的剑说的。
他道：“你是我的剑。”
剑身颤动的更厉害。
厉害的法器是认主的，谢惊蛰已经不是人了，诡化之后，他的古剑已经不愿意再为他所用了。
这一幕让我很难受。
很快，谢惊蛰的右手开始渗透出黑色的，如有实质般的诡气，仿佛沥青一般，顺着手往古剑上流淌而去。
流淌间，古剑逐渐被气息包裹。
它一开始挣扎的很厉害，渐渐的，挣扎的力量微弱下去。
当那流动的‘沥青’彻底将剑身包裹时，古剑停止了颤动。
沥青迅速融入了剑身，如同水融入了沙漠里。
古剑变得诡气森森。
与此同时，谢惊蛰转头，灰白色的眼睛看向我，缩小的瞳孔盯着我时，那种锁定感和诡异感，让人瞬间头皮发麻。
“老谢，你、你还认得我吗？SSR……这种等级，应该是有意识的，谢惊蛰？”
到达SSR这个级别，就如同怀虚一样，幻化无穷，意识完整，甚至可以完全伪装自己，融入人类社会之中。
它们和没有意识，只有本能的低级诡物是不一样的。
他刚才对着古剑说话了，他应该还有意识吧？还有作为活人时的意识吧？
“老谢，你要做什么……”我忍不住后退，如果可以，我或许会爬起来，掉头就跑。
谢惊蛰没有回复我的话，而是抬剑，剑尖笔直的对着我，朝我一步步靠近。
我试图站起逃跑，但站起来才掉头跑了两步，严重亏空的身体，便又摔倒在地。
我几乎要崩溃了。
“老谢，谢惊蛰……你还有没有意识，嗯？你认得我吗？我是洛常，我是洛常，你……”
我话没说完，他忽然缓缓开口：“你是洛常。我记得。”
我咽了咽口水，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但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眼泪直接就流下来了，控制不住的那种，声音都不是控制的哽咽了：“老谢，我、我无能……我就不该接这个活儿。靠，诡通道，诡世界，跟我有什么关系，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我……我对不起你。”
古剑的剑尖，依旧稳稳的朝着我，我不知道此刻的谢惊蛰是什么意思，但我话未说完，他便缓缓开口：“不怪你。”
我一怔：“老谢……你的意识都还在对吗？你、你能控制自己吗？”
SSR级别的诡物，就像怀虚一样，应该有自控能力吧？
即便是成了诡物，只要他愿意，或许，还可以像活人一样，继续生活……
古剑对准了我的心脏，我不敢再移动了。
咽了咽口水，我大气儿不敢喘，只抬头盯着他。
谢惊蛰垂下灰白色的眼，看不出情绪来。
“不要哭。”他道。
我愣了一下，立刻抹脸，擦干眼泪：“不哭，咱顶天立地。”
谢惊蛰面无表情，又道：“你得死。”
“…………”话题转变的太快，我有点接不住。
用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不哆嗦，我才开口道：“为、为什么。”
谢惊蛰没有回答，只静静的盯着我，他嘴上说着我得死，但抵着的剑，一直稳稳的，没有往前送。
“我诡化了。”片刻后，他来了这么一句。
“抱歉。所以呢？你、你打算做什么？”
谢惊蛰僵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自我，封印。”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是自我封印？”
“谢家，祖宅所在之地，有剑阵，可囚禁封印我。”谢惊蛰缓缓回话，然后忽然手一抖。
我胸口顿时一痛。
阴寒之气顺着剑传遍全身，他的剑刺破了我的皮肉，但没有致命。
我低头看着胸口的剑，血染红了胸前的衣服，我知道，只要他再往前一送，我就得死在这儿。
但此刻，我心里居然没有太多恐惧。
我干脆摆烂了，抬头看着他：“老谢。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呵，我说大话了，我也没有实力反抗。你要杀我，便杀吧。不过，为什么要杀我？是因为这次，是我把你牵扯过来，害你丢了性命的？”
“不是。”谢惊蛰缓缓回道。
他显然保留了所有活着的记忆，但作为诡物，性情和交流方式，已经发生了变化。
就比如此刻，他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机械而僵硬的，听不出任何活人的情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