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欢淡淡地端详那画作上面的落款，红色的印泥到现在已经变得略显模糊，但并不妨碍苏清欢辨别出那就是顾廷君三个字。
小桃听到苏清欢的分析后，原先眉眼还有些懵懂，等到意识到苏清欢说了什么，她倏地震惊到瞳孔紧缩。
“主子……那你岂不是前朝公主……天哪……”
这个发现，未免也太可怕了一点。
还有什么比苏清欢是前朝遗珠更可怕的？!
……
要知道，当今皇帝陛下赫连墨玄的父亲，也就是前朝曾经的藩王，本该偏居一隅，远离京城，却因为不满前朝暴虐的统治，这才起兵造反。
而苏老将军，也曾经是前朝元老，只是在藩王崛起后，后来也倒戈转向了赫连墨玄的父亲。
那时候前朝的君主，还有后妃，全部被灭杀殆尽。
都说斩草要除根，当时无论是太子，还是普通的皇子公主，都全部被斩杀了。
谁能想得到，还会有一个孩子，侥幸地活了下来？
……
苏清欢明白小桃的惊恐从何而来，如果这件事被赫连墨玄发现的话，那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苏家，都是满门抄斩的死罪。
但苏清欢却没有半点可担忧的。
“小桃，你也不必太惊恐了，就算我跟前朝什么劳什子的公主搭上边，你看赫连墨玄那个狗皇帝有想要放过我们苏家吗？”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对于赫连墨玄父子来说，苏老将军也好，苏谨言也罢，都不过是他们登上帝位的工具罢了。
……
苏清欢抿了抿唇角，她双眸深深地盯着画中的女子。
“小桃，你觉得我父亲生前，像是会跟宫中后妃有染的人吗？我之前听谨言说，他也特意调查过，父亲在娶母亲过门前，有没有红颜知己，但得到的却全是否定的答案。”
“主子，这个我不好断言。不过依奴婢来看，老爷当时会想着留下您，倒未必是因为喜欢这个宫妃。”
“毕竟这个妃子虽然生得好看，但是其实主母过世前，样貌也是京城中鼎鼎有名的一方绝色了。而且按照老爷的性格，也不像是耽于女色的样子。”
苏清欢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抹释然。
“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母亲生前一直怨恨父亲跟外面的女人有染，甚至带回来了我这个不明不白的私生子。”
“但是现在细细看来，或许父亲带我回来，并且执意要让当时还尚且年幼，睡在襁褓中的我入苏家族谱，成为原配嫡女，并不是因为他留恋外面的女人，而是因为他愧对前朝的君主，想要为他延续一点血脉。”
堂堂一国之君，就这样因兄弟造反而满门被灭，连子息都没有留下一个。
也就剩下苏清欢这个孩子，还是个早产儿，或许是因为侥幸，才留下了一条命。
想必当时苏老将军也是耗费了不少力气，才替换出了原主这个女孩。
毕竟对于别人来说，斩草要除根，却更注重男丁，原主是个女孩，或许当时灭杀的时候也并不曾端详得那般仔细，就被苏老将军换了一个人，去了乱葬岗了。
而等将苏清欢抱回苏家之后，苏老将军也从未想过要教授原主任何可能让她成长的东西，不想让她见识到人心险恶，更怕原主会知道原有的身世。
反而是一味地宠着原主，想让原主当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怪不得，明明不是自己的孩子，却还能让苏老将军做到这个地步。
……
苏清欢揣摩完所有的线索，心中不觉一叹。
“算起来，父亲有他的苦衷，母亲也有她的难处，可惜本该是一对璧人，却因为我而生了隔阂，也是可惜。”
小桃虽然心思向来憨直，但是经过苏清欢这么一分析，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子，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您，只能说老爷和夫人这辈子差了一点缘分吧，而且老爷做这种事情主要还是因为觉得自己背叛了前朝君王，他问心有愧，与其说宠的是您，不如说他忠的是君。”
作为臣子，却背叛前朝，于心不安也是正常的。
但是如果跟自己妻子说，或许也是徒增两人的烦恼和嫌隙，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情。
毕竟一旦被发现，绝不止自己被砍头那么简单，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大罪。
……
苏清欢点点头。
“小桃，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父亲在我及笄以前，从来不许我出门游玩了，原来是担心我这张脸会被人认出。”
“也就幸好，太上皇过世的早，能记得这个妃子的朝廷老人，也基本上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死绝了，可能这也是我唯一的一点运气罢。”
小桃闻言也是心有戚戚。
“奴婢也想起来了，难怪那时候陛下要迎你入宫为妃的时候，老爷一直长吁短叹，那时候奴婢还以为，是因为老爷舍不得您这个女儿入宫，原来还有这样一层缘由在。”
“如果还有其他人认得出我这张脸，只怕父亲就算在短短十几天内就给我指一桩婚事，也不会让我嫁入皇宫为妃的。”
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了。
若真是如此，或许原主还能嫁一个正常点的夫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过相对平淡的前半生，但无论如何，赫连墨玄迟早会对苏家下手，就算没有苏清欢，他一样会让苏家覆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
想清楚了其中关节，苏清欢便迅速将那幅画收了起来，又找了两枚冷暖玉，她想了想还是又胡乱抱了一大堆其他的美人图和山水画，混在其中也不会有人刻意查看。
等到了宫中，她便将那张宫妃的美人图给烧毁了。
……
赫连墨玄知道苏清欢抱了一堆画作和两枚冷暖玉回栖梧宫的时候，也忍不住愣了一下。
“贵妃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这可不像是苏清欢的风格，毕竟她以前一向爱珠光宝气的东西，不喜欢附庸风雅的。
“启禀陛下，之前贵妃娘娘不是出宫回家省亲了一趟吗？这次娘娘求的恩典，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苏丞相喜欢名画，又因为他身子不好，娘娘才特意找了两枚冷暖玉。”
“现在这些东西，已经悉数被娘娘送往苏府了。”
赫连墨玄闻言，眉头顿时皱起，他手中本来写的好好的书法，也洇开好大一滩墨痕。
“想不到，现在贵妃与苏爱卿的关系竟然这般好了……”
……
是夜，苏府。
苏清欢特意送给苏睿的东西，苏睿很快收到了。
男人看着苏清欢发来的书信，心中很快有了思量。
他琢磨片刻，按照苏清欢说的办法，用特殊纸张写了一封回信，除非特别办法，否则便看不到上面的内容。
“次月十五，陛下诞辰，事起，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