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远后，他轻吸了一口气。
空气刮过呼吸道时的摩擦声，沉重而粗粝。
他缓缓地松开微蜷的手。
手心出了冷汗。
他把买来东西，都搬到了仓库。又去帮着修大院的墙。
忙的时候，他每半个月都会来一趟。
福利院解散后，这里是他第二个家。
因为有院长的收留，他带着江思颜才不至于四处流浪，或是迫于生计误入歧途。
生活在这里的老人们也待他们很好。
亲情这种东西，竟也能够超越血缘而存在。
人之所以为人，有血有肉铸躯壳，有情有欲织魂魄。
“司越，快来。”唐奶奶端来一大盘好吃的。
热乎的烤面包，卤肉，烤鸭，煮鸡蛋，肉干，还拎了一大袋子水果。
“肯定饿了吧？”唐奶奶笑嘻嘻地，“你先吃，厨房正做着呢！”
他也不推脱，拿起一块软面包，就塞了满嘴：“钱叔又学手艺了，这面包都能开店了。”
“好吃等你走的时候，再拿点回去！”唐奶奶心情愉悦，“给思颜，和你家姑娘带回去尝尝。”
江司越喉咙一哽：“咳咳咳——”
“慢点吃，谁和你抢了。”
唐奶奶端给他一杯水。
“思颜过两天会来，您留着和大伙儿吃吧。”
唐奶奶怒其不争，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傻小子，还有你家姑娘呢！”
江司越轻笑：“奶奶您糊涂了，哪来的姑娘！”
“我不糊涂，看你小子倒是装糊涂！”唐奶奶不满地瞥了一眼，“人家都问到家门口，你还好意思给人姑娘摆脸色。”
那天叶清问起“白黎”这个名字，唐奶奶都吃了一惊。
很少有人知道这小子以前的名字。
还说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那不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奶奶，人家有男朋友。”
“你啊？”
江司越扯扯嘴角，拐到哪去了。
“不是。”
“别人看不出来，你和思颜好歹也算是我养大的孩子，我能看不出来？”
唐奶奶顺手剥着鸡蛋，念叨着：“你也就跟我们老头老太太面前装乖巧，在外面指不定狂成什么样子。你要是围着她转，哪家男娃娃敢靠近？”
江司越无奈一笑，夹了一块卤肉：“您是夸我还是训我。”
“噔楞——”剥好的鸡蛋溜进他的碗碟，转了半圈。
江司越顺手拿起，又塞进嘴里，像只仓鼠，鼓着腮帮子，眼神温顺。
刚来敬老院的时候，这俩孩子肯定是受了饿肚子的罪，吃饭跟比赛似的。一日三餐供着，厨房还老是丢东西。
大家心里意会，却没人点破。但也总不能让孩子吃没煮熟的东西。于是厨房就在橱柜里放一些熟食。开始是馒头，包子之类的，后来老人们也往里放，鸡蛋，肉干，零食什么的。
“人家一转身，你眼睛恨不得粘人姑娘身上；人家一皱眉，你都要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逗开心。”唐奶奶割开山竹皮，把果肉放在碗里。
“骨头越硬的人，心越软。遇着刀山火海不肯退，牵着一线姻缘不敢近。”
江司越顿了顿筷子。
看着碗里的雪白细腻的山竹果肉，沉默了。
“她和我不是一路人。”他放下筷子，垂眸掩饰着晦暗，伤口隐隐地在刺痛神经。
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也会遇见喜欢她的人。总之，都不会是他。
他释然一笑：“没必要。”
对于已经看到尽头的事情，没必要开始什么，也没必要妄想什么。
他和她，从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即便，他仍旧动了私心，逾越了禁忌的高墙，他却没溺在其中，失了自知之明。
唐奶奶从他一进来，就看到他脸上的伤了，自然也知道他此刻心中的顾虑。
“奶奶也没别的意思，你要想跟人家处，咱就大大方方的处。你要是不想，咱也不耽误人家，说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