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跟完最后一组拍摄，跑来警察局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推门而进，拎了两大包，什么烧烤，汽水，奶茶，汉堡，煎饼一大堆吃的。她神色平静，就像是进自家门，没有丝毫拘谨。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这儿的常客。
“诶呦！叶大外卖员！”李思义从座位上弹起来，笑嘻嘻地迎了过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不是怕李警官突发‘饿’疾吗。”
“客气了！哈哈哈！”
“叶记者！”值班室几个警官也过来了。
“喏！给你。”
几个人寒暄着，李思义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好香啊！我的妈呀！还有张师傅烤肉！”
他打开塑料盒子，喷香的味道勾人味蕾。李思义递了一次性筷子：“你肯定也没吃吧，一起吃点！”
“不了，陈警官呢？”叶清可不是为了吃夜宵的。
“会议室有点事。这会应该也差不多了。”李思义咬了一口多汁的烤肉，饥饿的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叶清敲了敲会议室的门。
“进来。”
她推门而入，却又一次怔住了，脑海忽然明朗起来。
又是江司越。
他满世界地工作，唯独抽不出半小时做采访吗！
“又是你。”
江司越没觉得大惊小怪，只是向她点了点头，算做是打了招呼。
是连一个字都懒得和她说吗？！
叶清虽然也不是多话的性子，但她向来有话直说，最讨厌这种装腔作调的人。
“你先忙，我先走了。”江司越看起来和陈箫很熟络，语调很亲切。全然没有平日的冰冷。
陈箫：“行。改天吃饭昂！”
陈箫看见叶清，背过身去找档案：“叶小姐，来得正好。”
江司越此时和叶清擦肩而过。
她冷着眸子，一把拽住了江司越的胳膊。
其实她的劲并不大，想要甩开不是难事。可那人却偏偏停住了脚步。
“江律师，我听说壹恒律所最近并不太平。”她也不是吃素的。几次被他莫名其妙地放鸽子，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壹恒律所之前接了个活，掀起了市长王钦正贪污受贿的底子，但是听说王钦正和南城的权贵有合作，所以江司越也直接惹怒了背后的势力。壹恒律所也接连出现状况。泼油漆，恐怖快递，灯管爆炸，电梯故障等等。但这些情节并不严重，抓到人最多关两天，罚点钱，却不能从源头解决问题。
她上次去律所也确实看到了，大厅内部陈设远没有资料上写的体面，甚至有一些破败。甚至她走到电梯口追江司越的时候，一路地上的瓷砖都东缺一块，西少一片。所以她才会不小心把鞋跟卡在砖缝里。
江司越垂眸，看着她白皙的手牵住自己的胳膊，嘴角勾起一丝戏谑。
他轻问：“叶小姐想说什么？”
叶清冷笑了一声，抬眸直勾勾地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我能帮你摆平。”
“怎么样？江律师好好考虑一下，这可不是亏本交易。当然，也不是谁，都会跟你做这个交易。”
言下之意，他们互为利益关系，彼此怄气这种过家家的小把戏，只会浪费彼此的时间。倒不如拿出诚意，好好合作。
江司越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向旁边撤了一步，戏谑地看着叶清。
黑色的长发打了些卷，披落肩后，干练而大方。一双清冷明亮的眼睛坚定而倔犟地盯着他。淡樱色的嘴唇微抿着，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严肃。
命运交织中一次次的偶遇，就像是一块块不完整的碎片，在极力拼凑着好不容易模糊的模样。
“摆平什么。”江司越眼神里玩世不恭忽地平息了。他似乎并不想知道问题本身的答案，而是隐隐约约涌动着别的什么情绪，与刚才的轻佻全然不同。
叶清抬起笃定的眼神，也较起了劲。
“所有。”
四目相对之下沉默的坚冰，终究还是被胳膊上拽的那只手的温度，融化了。
“所有，是多少？”他微微歪头，倏地俯身贴近叶清的耳边，语气挑逗，“也包括以身相许？”
叶清的耳朵被温热的气息包裹，下意识松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
从叶清见江司越第一面时，就发现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哪怕那时候他声音沙哑。如果不是他处处故意和自己作对，叶清甚至会觉得江司越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羽毛落在耳边，酥酥凉凉的，勾人心尖。
也可能是她多想了，江司越和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明显会更轻柔。那种音量，就好像是只说给她一个人听的。
当然，也没几句好话。比如现在。
“江律师的厚脸皮还真是一般人学不来。”
叶清忍着翻白眼的冲动。
“那就先谢谢叶小姐厚爱了。”他淡淡轻笑，眉目温柔了许多。
厚爱。
厚葬还差不多。
叶清心里翻了个白眼。
陈箫看不下去了：“喂喂喂江司越，注意点影响！这可是警察局。”
江司越笑着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叶清顺手加了江司越的微信，他倒是意外没有阴阳怪气。采访约到了明天。而他也没有把叶清开出的条件放在心上。
看见他走出会议室，她才急切地扒拉过陈箫手边的资料，目不转睛地翻找着。
陈箫开口：“你们认识？”
“他就是那天的人吧。”她语气淡淡，眼神没有从手上的纸挪开。
“什么啊？看错了吧？”陈萧装糊涂。
“我不会乱说，也请你别把我当傻子。”
他坦白道：“嗐！得亏是你，不然等我来了，他估计都凉透了。”
叶清瞥了他一眼：“我虽对你们的事情不感兴趣，但你就不能盼点好？”
当的是刀尖舔血的差，长的是张不吉利的嘴。
“得嘞！”
陈箫啧了一声：“不过，抛头露面的采访，不合适吧。”
“只是录段普法视频，不露脸，只录背影，介于我今天才知道他的不方便，到时候再做一下声音处理。”
陈潇笑了笑，调侃道：“叶小姐现在的行事风格，越来越有总裁范儿了。”
“你真会聊天。”她呛了一句，眼神掩不住的失望，“只有这么多了？”
“都不像他。”
“不像？你怎么知道不像？白黎，白梨，百里，百丽，黎白，李白…想找到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还不如海底捞针的概率大。”
陈箫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白黎，到底长什么样。
他瞥见她手腕的红玛瑙手链，在灯光下依旧折射着柔润的光。
叶清以前说过，这手链上的红玛瑙珠，很是名贵。本来是一串玛瑙的，她手里就剩下一颗了。
唯一能证明叶清口中的“白黎”是真实存在的证据，就是她手腕戴着的这颗玛瑙。
因为这是那个少年曾送给她的。
“既然当时已经断了干净，如今再找到，又有什么意义。”陈箫蹙眉。
意义……
叶清的手攥紧了手里的资料，沉默了。
陈箫见她垂下了眸子，以为是自己话重了。
“嗐！我嘴碎。这些不对就接着……”
“我就是想看看他帅不帅。”
叶清明媚一笑，说些不着调的话，陈箫看在眼里却也笑不出来。
她也就是故意调侃罢了。什么人帅不帅，值得她找八年。
叶清十八岁时，双眼失明，之后一年时间都在治疗。就是在那段时间，家里给她找了一个少年陪伴左右。她性格孤僻清冷，本不可能和素不相识的人有什么瓜葛，更不可能轻易把信任，交给那种从肮脏的烂泥里爬出来的人。
她没来得及见过他的模样，白黎就已经离开叶家了。那时她用尽羞辱的手段，说尽无耻的荤话，赶走了落魄狼狈的他。
“叶清，我最后问你一遍。”她听到少年原本清澈的声音都在颤抖。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牵强地咬紧牙。
“你确定……想好了？我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