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别墅。
秦芸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赶来的沈希茗。
“养老院的房子有些年头了吧？”
沈希茗沉了沉眼神：“是。”
秦芸轻笑一声：“怎么，休息了几天，把魂儿也丢了？”
他的眸子森冷。
她唇尾上扬，轻声说：“过来。”
秦芸的阴晴不定，让沈希茗根本摸不透。
他顺从地走近她身边。
秦芸的手抚上他的脸，沈希茗敛着眸子，眼底的情绪晦暗不明，鼻梁立挺，清俊的脸如精雕细琢的雕塑，细看却也有成熟模样。不得不承认，叶清的眼光确实独到，当时力排内定人选，把他打造成了娱乐圈的顶流，至今仍是炙手可热，不可撼动的存在。
可无论他有多么高高在上，光鲜亮丽，还不是得弯下腰讨好她。
所有人，都要弯下腰讨好她。
秦芸的手臂像水蛇般缠上他的肩膀，似乎下一秒就要缴碎他的五脏六腑，拆吃入腹，她掀起深不见底的眸子，妩媚地勾起红唇。
沈希茗紧绷下颌，手心出汗，是冷汗。
秦芸微嗅，软声：“我不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
沈希茗冷声笑了一下，回怼：“我也是。”
她笑声慵懒，无辜地盯着他的脸，软着声音：“那也没办法，我们现在只能彼此忍受了。”
秦芸不在乎他是否忠心。
“囡囡已经谈成新的合作方，乐秸转移到海外运营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过眼下就算江司越要查，叶氏也会是他第一个下手的地方。”
沈希茗眼底的墨愈加浓重，过河拆桥真是她百用不厌的技俩：“你拿叶氏做挡板，叶清作为继任人也会受到牵连，你就不怕引火上身？”
毕竟，秦芸也有股份在叶氏。而且法律上，叶清和秦芸是一家人。他能想到的，秦芸自然也想得到。
“我手里的股份几天前就转到她手里了。”
她接着说：“可怜她是个神经病，说不准哪天发疯就把命丧了。叶氏就不知道该换谁管了。哈哈哈——”
丧心病狂。
沈希茗心下狠狠一颤。
她伏在耳边，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呢喃：“我想看烟火了。”
那一瞬间，仿佛寺庙的大钟被敲响了，震得浑身的细胞骤停，连同他的瞳孔骤缩。
这样的反应被秦芸尽收眼底，她被逗得笑出了声音，娇柔而玩味地拍拍他的肩膀，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记得，别耍花招。”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
秦芸派了手下的人跟着少沈希茗一起去敬老院，在各个角落安置了遥控炸弹。
此时叶清正在郭氏的大楼，和郭谨然谈判。
郭谨然从叶清的气场上，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今日来也不笑了。虽然妆容精致，但也掩盖不住憔悴的倦容。上次江司越带过来还是健健康康，灵气动人，怎么这次眼见着苍白了不少。
但他仍旧像从前一样不紧不慢地替她倒了茶水：“司越没和你一起来？改天我得好好教训他，连陪自家姑娘的时间也没有，成何体统！”
她平淡地问道：“您觉得他适合跟我在一起吗？”
郭谨然笑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作为叶氏的继承人，费劲心思支撑着这座将倾大厦，怎会不知谁想要打压叶氏，收购叶氏。”
郭谨然不以为然，反而十分赏识：“你这个闺女，有胆识，也有谋略。更重要的是愿意脚踏实地的做事。与其说打压收购，我更愿意强强联手。如果叶小姐愿意，我会拿出百分之百的诚意，这点你不用担心。”
他不是死板的人，立场不同，变通就好了。
“至于联姻之事，你和司越本就是你情我愿，也没有强迫一说。等他接任郭氏，门当户对也不是问题。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
“你会让一个律师，和罪犯在一起吗？”叶清面无表情，双眸像是荒漠般肃杀。
她清冷的一句话，让气氛也凝固了。
半晌。
郭谨然严肃了几分，但语气仍旧柔和：“你这样说，要是让那小子知道，恐怕又要埋怨我这个师父为难人了。”
叶清觉得呼吸有些沉重，言归正传：“婚约是假的。”
“我利用了他的感情，借此拖延收购叶氏的时间。事实证明，叶氏撑了这么久，还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也累了。所以我今天来是谈钱的，不是谈感情。”
“相比起叶氏，我对养老院更感兴趣。”
郭谨然开诚布公。养老院是江司越的家，当初他也派了不少人看守，但没想到没等来秦芸出手，反而让叶清出其不意地收买了。
不省心，这个词，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让他拿来形容江司越。
“养老院是以秦芸的名义收购的，你可以和她谈。我现在要谈的，是叶氏的价格。”
郭谨然微挑眉稍：“闺女，你这棋下的，连自己的余地也不留？”
两个人不合适，婚约是假，谈钱谈生意，其实都没什么。
怕就怕……
叶清能够接任叶氏，撑着管理到现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叶氏也有她母亲的心血。现在她突然要把叶氏卖掉，无疑把最后的靠山拱手让人，完全丢弃了在叶家驻足主导地位的机会。那对于叶家，她也就又变成了那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至少在叶家是这样。
叶清曾被秦芸折磨甚至送到了国外的精神病院，借此期间秦芸不断壮大势力财力，叶清回国也差点受到阻拦，可见她这个继母是不念半点情份。且不说叶连城对他这个亲女儿向来是不冷不淡的态度，眼下局势，叶清重回叶家，秦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留余地，意味着留把柄。这点，想必您也教过江司越。”叶清起身，“如果有人出更高的价钱，买家也可以是别人。”
言下之意，叶氏就算不被郭瑾然收购，叶清也会把叶氏卖给别人。总之，她不会再留在手里了。
“好！”郭瑾然在她走到门口时，起身答应了，“你开个价。”
“五千万。”
这个价格……根本就是把公司白白送出。
“你这孩子——”他再想说什么，也忽然说不出口了。
“合同拟好，我明天会派人送来。”
说罢，便走了。
郭瑾然怔了怔，叹了口气：“死心了吗？”
身后休息室的门缓缓打开，江司越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不是要卖掉叶氏，而是想要把也是送给江司越，交给江司越。她不想让这个留存了她母亲心血的公司，随着她一起毁灭。即便她死了，也无从知晓公司是否继续存在，但她也不想随便交到什么人手里。交到他手里，她也不是什么都得不到——并非那五千万，而是偿还一部分歉意之后得到的片刻心安，就像麻醉剂一样可以再让她撑久一些。
诀别，这个词不知何时萦绕在他心头。或许是，在他说出“两清了”之后，便开始有的感觉。可能是来自他自己心底的声音，也可能是来自她云淡风轻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