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绾摇了摇头。
薄祁言伸手把她抱在了怀里，轻声说道，“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告诉我，别一个人默默忍着，知道吗。”
宁绾迟疑了一会，最后缓缓点了点头。
她慢慢地伸手搂住他的腰，然后一点点往上，抱住了他结实的后背。
“祁言……”
“嗯？”
宁绾轻轻地问道，“你喜欢容悦什么，是喜欢她长得好看吗。”
“不止这个。”松开宁绾，他说，“她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清醒、独立，又偏偏足够努力。要说最喜欢的，应该是她那双充满了野心的眼睛。”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容悦时的场景，薄祁言继续说道，“或许，我喜欢她是因为我们两个足够相似。我跟她，真的太像了。”
他们毕业于同一所学校。
一样地充满野心。
一样地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一样地孤独。
一样地渴望被拯救，被救赎。
确实，前世的他们是一路人。
所以薄祁言才会被她吸引。
听完这番话，宁绾却更加沉默了。
他说的这些，都是她光鲜亮丽的一面。
可是背地里，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为了坐上高位，她步步为营，处心积虑，谁敢拦着她，她就弄死谁。
深陷黑暗里的她，又怎么配得上他。
又怎么配得上他这干干净净的爱。
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被爱。
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偷来的一样。
美好的不切实际。
这真的是她可以拥有的吗。
他能接受她好的一面，但未必可以接受她背地里充满了算计和血腥的一面。
就算他能接受她，她也不愿意原谅自己。
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她没有办法释怀。
她是踏着无数人的鲜血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的。
宁绾犹豫地朝他伸出了手。
她的手悬在半空，踟蹰不前。
一向果断决绝的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那么迟疑。
薄祁言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把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偏过头吻了吻她的掌心，问道，“绾绾，今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宁绾静静地看着他。
明明自己的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跟他说。
可是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心好乱，她需要时间整理。
八岁到二十四岁，那长达十六年的日子里，她经历了太多事情。
没有办法用简单的几句话概括。
在黑暗里待习惯了的人，看到阳光透进来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害怕。
她孤独了太久，这一次，她需要认真思考，到底要不要彻底打开自己的心门，毫无保留地接受他。
她习惯了被人抛弃，被人算计，她就像一只对人类充满了警惕的流浪猫。
她能靠近他，哪怕只是一小步，都已经用上了她全部的勇气。
她也想忘记过去的一切，好好跟他生活。
可是林薇薇今天的这番话点醒了她。
她永远做不到彻底放下。
一想到他对她的好，前世的记忆就会再次折磨她。
一遍遍地强调她做过的坏事，一次次地打压着她。
她内心的声音告诉她，她配不上他。
只有把自己的过去跟他坦白，他和她，才能真正开始。
可是把自己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等于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了他。
她从来不会把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别人。
因为她自己就总是拿着别人的软肋来对付别人。
把自己的软肋交给他，是她对他的最高诚意。
薄祁言真的对她太好了。
好到让她觉得交出自己的软肋都是值得的。
但是说出这一切，无异于是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再一次血淋淋地撕开，不安地、紧张地把她的未来当做一场豪赌，把赌注全部压在他身上。
要是赌赢了，皆大欢喜。
要是赌输了，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向别人敞开心扉。
见宁绾没说话，薄祁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问道，“怎么了，不想告诉我吗？”
宁绾摇了摇头，“没，今天没有发生什么，我好累啊，睡觉吧。”
“好，我去洗个澡，等我一会。”
“嗯。”
洗完澡，薄祁言伸手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
看着宁绾若有所思的眼神，他隐约感受到了不安。
宁绾有事情要告诉他，可是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她在迷茫。
或许是太爱她了，以至于她的很多心思，他都能察觉得到。
薄祁言低头亲了亲她的发丝，说道，“你要是需要时间去好好想事情，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瞒着我，有事你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宁绾沉默了很久，最后应道，“好。”
“睡觉吧，乖。”
说完，薄祁言低头，看了看她的表情，然后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唇。
躺在薄祁言的怀里，宁绾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
她一向勇敢，甚至连死都不怕。
可是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她真的是个胆小鬼。
所以，她决定逼自己一把。
把自己逼到崩溃，甚至逼到绝望。
她太了解自己了，只有这样，她才能拥有一往无前的力量。
她才有足够的力量跟他说出一切。
她伸手搂紧了他的腰，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像是要把他狠狠地记在心里。
又像是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
第二天早上，宁绾去了剧组之后，发现还没有开工。
她走到钢琴前坐下，试了试音，指尖开始在钢琴键上跳跃。
木流光顺着琴声走了过来，他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宁绾弹钢琴。
宁绾脸上的表情不悲不喜，可是流露出来的音乐却是那么哀伤。
迷茫、纠结、困惑、悲伤、忏悔。
所有的情绪都糅杂在了乐声里。
一曲弹完，宁绾安静地坐在长凳上，没动。
木流光走到她旁边，弹了几个音符。
宁绾听出来了，这是一首欢快轻松的曲子。
木流光在安慰她。
宁绾转头看着他，勉强笑笑，“我没事的。”
可是那眼神却无端地惹人心疼。
透过她的眼睛，他居然看到了她支离破碎的内心。
她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间崩塌了。
沈醉也走了过来，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地披在了她身上，问道，“怎么了，跟他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