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墨厉行的问话，江错错重新将脸蛋贴在他颈边，轻声道：“对啊，我是沈江厝。”
明明极轻极软的声音，落在墨厉行的心头却犹如划破巨幕的一道口子。
巨幕后露出大片大片的光，所有的一切都清楚地展露在了眼前。
心中的猜测，证据的指向，都不及她这轻声一句“是啊”来得确切有力。
“你怎么会变成沈江厝？”墨厉行问。
他声音明明很清淡，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出话底的一丝波澜。
这是墨厉行一直无法理解的地方。
医院里并无江错错的整容记录。
而江错错的成长轨迹也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她怎么会成为沈江厝？
江错错喝了不少，但很奇怪，她感觉人还是清醒的。
就是那种行动没法控制，但脑子很清晰的清醒。
耳边虽听不见其它的杂音，但墨厉行的问话她听得非常清楚。
而且江错错很想倾诉，很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说出来。
她将自己经历了一场惨烈的火灾，醒来就成了江错错的事告知了墨厉行。
如此荒谬的事情，墨厉行却能坦然接受。
他还想到了初见那晚，烂醉的江错错不停地扯着身上的衣物，喊着“救命”“救我”。
后来更是搂住他脖子，哀求他的帮忙。
所以，当时她就成了沈江厝，以为自己还身处火海，所以在叫人救她？
墨厉行还想到拿结婚证的那晚，他回去时，江错错做着噩梦，他一靠近，她就冷着脸上手的事。
还有她拿到选秀冠军的那天，她哭着说后悔结婚，她对不起外公，想外公。
这些事情，都缘于她是沈江厝。
以前种种怪异的行为，也都变得合理起来。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让对不起我的人都付出代价！”
江错错哭声嘶哑，语气坚决。
墨厉行疼惜地亲着她的泪水，“好，我支持。”
就这样一路倾诉着，江错错终于说到累了，也哭累了。
她趴在墨厉行的肩头沉沉睡去。
墨厉行朝司机示意了下，司机停下车，墨厉行将江错错抱上了车。
回到锦霖别苑，墨厉行心里依旧是波澜起伏。
他没想到自己和沈江厝还真有如此的缘分。
替江错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墨厉行看着她精致的眉眼，用指腹抚了抚。
其实仔细看，江错错的眉眼和沈江厝的很像。
或许，会所那晚，他会留下江错错没把她扔出去，大概率因为这双眉眼。
当然，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贪恋。
墨厉行也有些庆幸，自己因为心里的这一个贪念而留下了她。
上次江错错问他，喜欢的是江错错还是沈江厝。
他说，喜欢的是眼前的她。
确实，他喜欢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不管她叫什么名字，无论她的长相如何，无论她变成何人。
但眼前的她总会有种魔力，让他不能拒绝她，让他想靠近她的魔力。
就有如十三岁那年，他第一次看到她一样。
其实坐在小花园看书之前，他早已留意到了她。
她虽然还没有长开，却是十分的可爱漂亮，嘴巴甜，声音软，让在场每个长辈都偏爱于她。
那是墨厉行从来不会的，也是他掌握不了的技能。
吃饭时，小沈江厝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生怕被烫，那认真的小表情，让他也禁不住放慢了喝汤的速度。
他不知道那时候是否有情愫产生，但那一幕，非常深刻地印在了脑子。
后来，小沈江厝蹦蹦跳跳地来找他，他心里莫名有点紧张，他低下了头，没有出声。
小沈江厝摔坏珊瑚，他看得一清二楚，但他没有点破。
直到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用如小鹿般湿哒哒的眼神看着他，听她甜甜叫着哥哥。
墨厉行便知道她没打好主意，可他却甘愿地“上了当”，听从了她的“威胁”。
后来，小沈江厝让他拉着她手，她去勾荷花。
小沈江厝的手很白很软，像是个糯米团子，墨厉行拉着她的小手时，竟觉得手心都发了汗。
稍一失神，小沈江厝就掉到了荷花池子里。
再后来，大人们过来了。
大家都在问着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看着浑身脏兮兮，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小沈江厝，心里是无尽的懊悔。
如果他没有分神，或许沈江厝就不会摔到池塘，不会受这份罪了。
所以，当爷爷问是不是他闯的祸时，他点了头。
他觉得这样便能减轻心里的负罪感。
后来，他听说小沈江厝发了烧。
他特意打听到女孩子最喜欢的东西买下，见她好似喜欢珊瑚，又买了一个送她。
本来，他以为自己能等到她再甜甜叫他哥哥，甜甜说谢谢，她很喜欢他的礼物。
可他什么都没有等到。
那时候的他，甚至连少年都算不上，更不懂什么为感情。
可他就是把她记住了。
回想沈江厝身上经历的一切，墨厉行紧紧地搂住面前的她。
心里除了心疼庆幸，还有些懊悔。
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自己的心思，如果他能主动一些，放下那些所谓的自尊。
或许他跟沈江厝就修成了正果。
那沈江厝也不用经历这么多苦难。
不用遭遇背叛，不用失去她最爱的亲人……
江错错是被渴醒的。
伸手拿水，没拿到，但脑袋被人扶起，嘴边有了水杯。
江错错闭着眼睛喝完水，想再睡。
忽觉有哪儿不太对劲。
她迷糊地睁开眼，看到了面前的墨厉行。
他好像一晚上没睡好，眼睛里泛着些许红血丝。
不像平时那样温柔魅惑地冲她笑。
神情里还带着一分熟悉的，但久未出现的……质问？
他们刚拿证那会儿，墨厉行就会用这种“她做错了事，她必须受罚”的冷傲神情看着她。
让她心生怯意，不敢造次，只想道歉。
这几个月他们感情甜蜜，两人和平相处，连矛盾都很少闹，更别提要质问了。
“厉行哥哥，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