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没有空气，声音无法传递，但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却仿佛直接钻进了灵魂深处。
那是福尔马林混合着陈年尸油的味道，腻得糊嗓子。
神国裹挟着那层灰败的伪装层，像一颗长满毒瘤的陨石，在寂静的黑暗中无声滑行。
前方那艘白骨巨舟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它太大了，大到神国在它面前就像一只靠近蓝鲸的寄居蟹。
船身通体由不知名巨兽的骸骨拼凑而成，灰白色的肋骨像是一排排倒插的利剑，直刺苍穹。
无数干瘪的尸体被粗糙的铁索挂在船舷两侧，像风干的腊肉一样随着虚空乱流微微晃动。
船体缝隙间流淌着黄褐色的脓液，每滴落一滴，就在虚空中蚀出一个滋滋作响的黑洞。
这就是“清道夫”的座驾。
负责清理那些实验失败的世界残渣，回收还能用的“零件”。
巨舟甲板上，几个身高丈许、浑身缝满补丁的类人生物正拖着生锈的铁钩巡视。
它们的脑袋被缝在胸口，原本脖子的地方插着一根冒着黑烟的排气管。
当神国靠近时，其中一个缝合怪停下了脚步。
它胸口那颗浑浊的眼球转动了一下，发出咔咔的机械声，锁定了这块正在靠近的“太空垃圾”。
【检测到逃逸样本。】
【编号：无。】
【判定：高污染废料。】
【执行：粉碎回收。】
它抬起那只比磨盘还大的手掌，拉动了船舷边的一根操纵杆。
嘎吱——
白骨巨舟腹部的一排骨刺猛地张开，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炮口。
那不是火炮，而是某种用冤魂压缩而成的捕捞网发射器。
“它们把我们当垃圾。”
神国边缘，长恨天趴在地上，那张覆盖着角质层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伸出那条长满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痂。
“主人，它们想回收我们。”
叶无仙站在最前方，双手负后，衣袍在灰风中猎猎作响。
他看着那些缓缓调整角度的炮口，眼皮都没眨一下。
“那就让它们知道，有些垃圾，是会爆炸的。”
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成爪，对着前方虚空狠狠一扣。
“全速。”
“撞上去！”
轰！
原本还在匀速滑行的神国，尾部骤然喷涌出两道狂暴的暗金色洪流！
那是万象轮回碑将刚刚吞噬的灰风压缩到极致后的反冲推力。
神国瞬间突破了速度的极限，化作一道灰色的残影，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狠狠撞向了白骨巨舟的侧翼！
那几个缝合怪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
在它们的逻辑程序里，逃逸的世界碎片应该是漂浮的、死寂的，绝不会像一条疯狗一样主动发起冲锋。
它们试图调整炮口，但太晚了。
砰——！
剧烈的撞击让整片虚空都震颤了一下。
没有能量护盾的对耗，只有最原始、最野蛮的物理碰撞。
神国那经过灰风淬炼、坚硬如铁的大地边缘，像是一把钝刀，狠狠切入了白骨巨舟的腹部。
无数巨大的骨骼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崩飞，黄褐色的脓液如暴雨般喷洒而出。
巨大的惯性将那几个缝合怪直接甩飞了出去，重重砸在神国的土地上，摔成了一滩烂泥。
“接舷！”
叶无仙的声音冷酷如冰。
不需要他多说，早已饥渴难耐的魔修军团动了。
“杀！！”
长恨天一马当先。
他双腿猛地蹬地，将神国坚硬的地面踩出两个深坑，整个人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直接跃过了断裂的船舷，落在了白骨巨舟的甲板上。
滋滋滋……
甲板上弥漫着一种淡绿色的腐蚀毒雾，落在长恨天的皮肤上，发出煎肉般的声响。
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点痛，比起刚才那脱胎换骨的折磨，简直像是挠痒痒。
“吼！”
一名刚刚爬起来的缝合怪挥舞着生锈的巨钩，朝着这个入侵者砸来。
那铁钩上缠绕着冤魂的尖啸，足以震碎寻常金丹修士的神魂。
但长恨天只是咧嘴一笑。
他没有躲。
他抬起那只异变成利爪的大手，不退反进，直接迎着铁钩抓了过去！
铛！
火星四溅。
那根足有大腿粗的精铁巨钩，竟被长恨天单手死死攥住！
他手臂上的肌肉如虬龙般隆起，角质层下的暗金色能量疯狂涌动。
“太轻了。”
长恨天狞笑一声，手腕猛地发力。
咔嚓！
那根不知屠戮过多少生灵的铁钩，竟被他硬生生捏成了麻花！
缝合怪胸口的眼球剧烈收缩，还没等它反应过来，长恨天另一只手已经如闪电般探出，五根锋利的骨刺直接插进了它胸口的眼球，然后——
狠狠一扯！
噗嗤！
黑血喷涌。
那颗巨大的眼球连同后面的核心线路被一把扯出。
缝合怪庞大的身躯抽搐了两下，轰然倒地。
“肉……是肉！”
长恨天身后，一万八千名已经异化成怪物的魔修蜂拥而上。
他们没有队形，没有章法，只有最纯粹的杀戮本能。
这艘船上的每一个缝合怪，每一块会动的腐肉，在他们眼里都是行走的能量包。
那种源自废土生物的极度饥饿感，让他们变成了比“清道夫”更可怕的清道夫。
一名魔修被缝合怪砍断了左臂，他非但没有惨叫，反而趁机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喉管，像野兽一样疯狂撕扯，硬生生吸干了对方体内的腐蚀能量来修复伤口。
这就是叶无仙要的军队。
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战术。
只要够疯，够饿，够狠。
叶无仙没有参与这场饕餮盛宴。
他像个优雅的贵族走过屠宰场，脚尖轻点，身形在混乱的战场中穿梭，径直朝着巨舟最高的指挥塔掠去。
那里，有一股不弱的气息。
是这艘船的“大脑”。
指挥塔的大门是某种生物的头骨，紧紧闭合。
叶无仙抬手，指尖暗金光芒一闪。
轰！
厚重的骨门瞬间炸裂。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指挥塔内部并不是想象中的精密仪器室，而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血池中央，悬浮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巨大心脏。
无数根血管连接着心脏和船体的各个部位，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整艘船都在发出沉闷的回响。
而在心脏上方，盘坐着一个身穿破烂灰袍的老者。
他没有下半身，腰部以下直接长在了那颗心脏里。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骨针，正在不知疲倦地缝补着心脏表面的一道裂痕。
听到门破的声音，老者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尸斑的脸，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的鬼火。
“越狱者。”
老者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艘船，是运送给‘那位大人’的贡品。沾染了它，你们的世界，连做肥料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叶无仙迈步走进血池，脚下的血水自动分开，不敢沾染他的衣角。
“贡品？”
他走到老者面前三丈处站定，目光扫过那颗巨大的心脏，最后落在老者脸上。
“巧了。”
“我也缺一点贡品。”
老者眼眶中的鬼火猛地一跳：“狂妄！既然来了，就成为这艘船的新零件吧！”
哗啦！
血池翻涌，无数条猩红的触手从池底爆射而出，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从四面八方刺向叶无仙！
每一条触手顶端都长着一张满是利齿的嘴，那是无数被吞噬者的怨念集合。
这是规则层面的污染。
只要被碰到一下，神魂就会被瞬间同化，成为这血池的一部分。
叶无仙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他只是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定。”
嗡——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些张牙舞爪的触手在距离叶无仙鼻尖半寸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
无论老者如何催动，它们都像是被浇筑在琥珀里的虫子，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这是……秩序之力？”
老者那张死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他感受到了，那是比这艘船的底层逻辑更高级、更霸道的法则压制！
那是来自“看守者”级别的权限！
“你……你到底是谁？”
叶无仙没有回答。
他伸出手，穿过那些静止的触手，一把掐住了老者的脖子。
那种冰冷的触感，让老者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来自深渊的巨兽咬住了喉咙。
“我是谁不重要。”
叶无仙的手指缓缓收紧，指尖燃起黑色的火焰，顺着老者的脖子烧向那颗巨大的心脏。
“重要的是，这艘船，现在姓叶了。”
“不！你不能杀我！杀了我，船就会迷失！你们永远也找不到‘集散地’！”老者疯狂挣扎，发出了绝望的尖叫，“而且……而且我已经发出了信号！巡游者马上就会到！”
“信号？”
叶无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另一只手抬起，掌心之中，一枚正在闪烁着红光的符文被他随意地捏在指尖。
“你是说这个？”
那是老者刚刚偷偷发出的求救信标，甚至还没来得及穿透指挥塔的墙壁，就被截获了。
老者眼中的鬼火瞬间黯淡。
完了。
“至于迷失……”
叶无仙看着那颗巨大的心脏，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这颗心脏里记录了所有的航线图，对吧？”
“既然如此，留着你的脑子，也没什么用了。”
咔嚓。
叶无仙手腕一抖，直接拧断了老者的脖子。
随后，他将手掌狠狠插入了那颗巨大的心脏之中！
“归墟熔炉，吞！”
轰！
巨大的心脏剧烈抽搐起来，一股股庞大的记忆流和能量顺着叶无仙的手臂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航线图、这片虚空的势力分布、以及……这艘船货舱里装着的东西。
叶无仙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松开手，任由那具干瘪的尸体跌入血池。
这老东西没撒谎，这确实是一艘运送贡品的船。
只不过，这贡品不是给什么大人的。
这艘船的货舱里，装着整整三千颗已经被压缩、提炼过的“世界本源结晶”！
那是三千个像修真界一样的世界，被毁灭后留下的最后精华。
这是一笔横财。
一笔足以让踏神宗全员再次进化的惊天横财。
“长恨天。”
叶无仙的声音穿透指挥塔，响彻整艘巨舟。
甲板上，浑身浴血、正踩着缝合怪尸体狂笑的长恨天猛地一震，立刻单膝跪地。
“把船洗干净。”
“把货舱里的东西分下去。”
叶无仙站在指挥塔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无尽深邃的黑暗，将手中的那枚求救信标轻轻捏碎。
“吃饱一点。”
“因为接下来……”
他转过头，看向航线图上标注的那个终点——一个名为“万界屠宰场”的巨大星云。
“我们要去砸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