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琐碎的刷毛声，断断续续响起。
少年手里，拿着一柄精致的刷子，每根刷毛都同样长短。
沾上温热的褐色药液，在千里雪身上轻刷。
凌乱的动作，显示出他的心思，并不在此事上。
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他思绪纷飞的时候。
一道身影缓步进入马棚，悄无声息来到身旁。
驻足看了会儿。
忽然开口：“该死的奴才...”
惊！
啪！
少年手里的刷子，一时没有拿稳，掉落进脚下的木桶。
桶里冒着热气的药液，霎时间向四处飞溅。
千里雪身上，被溅了许多药液。
或许是那阵热意，惊到了正在享受服侍的千里雪。
它高扬起脑袋，想要发出响亮嘶鸣。
见此情形，少年顿时着急。
伸手搂住千里雪粗壮的脖子，想要将它的脑袋按下。
二小姐的千里雪，在这片院落里，是地位第二尊崇的存在，仅次于二小姐本人。
自己才刚被主管训斥完。
若是被他发现，今日恐怕真要难逃一死。
少年的反应足够快了，但有人的反应比他更快。
驻足远处的那人，忽然挥了下左手。
挣扎着正欲嘶鸣的千里雪，仿佛挨了个沉重的逼斗。
咚的一声闷响后。
那雪白的马身，像是触电般轻颤。
四只蹄子逐渐瘫软，缓缓跪伏在地面。
而少年的双手依旧搂着千里雪，随之狼狈的倒下。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赶忙查看千里雪的状态。
见其呼吸平稳，只是陷入了昏迷。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迅速起身，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你是谁！”
“谁让你进来这里的！”
“你竟敢对二小姐的千里雪动手，小心死无葬身之地！”
眼前之人，穿着淡绿色道袍，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脸上却戴了个滑稽的鬼脸面具。
这面具做工粗糙，半哭半笑，带着些幼稚韵味。
少年皱眉。
他猛然想起，这人刚才惊到自己的那句话，同样是‘该死的奴才’。
莫非此人是方家族人？
细致打量片刻，少年沉声开口：“二小姐院内，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
“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林落笑着回答。
面具下射出的目光，凝望身前的少年。
他收敛气息，就如普通凡人似的。
踏步向前：“重要的是，你准备把我当做什么人。”
闻言，少年心里微微震惊。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不妥，细想又不知道哪里不妥。
表情显得愈发警惕：“你什么意思？”
林落伸手，指了指远处，中年人离开的方向。
问道：“刚才那个侮辱你的人，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该死的奴才...啧！”
“还是说，你自己也认可这个称呼？”
听到此番带有诱导性的话语。
少年瞳孔轻颤，用眯眼掩藏内心的情绪，心跳却开始加速。
嘴上依旧回答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是方家的奴仆，自然要忠于家族。”
“主管的话，虽然听起来很难听，但我心里清楚，他本心是为了我好...”
“为了想让你死吗？”林落戏谑道。
能轻易看出，眼前的少年，这番话是在口是心非。
所以林落并未失去耐心。
反而他谨慎的态度，恰巧也是成功的关键之一，就如主角那样。
“你以为，我是方家派来，试探你衷心的？”
他不屑笑道：“这样想之前，你先问问自己，有什么资格，值得让方家来试探。”
“你，配吗？”
两句话，让少年平静的脸色，立刻变得严肃。
严肃中还带着羞耻之意。
扪心自问，他区区一个马奴，确实没有让方家试探的资格。
正想出声辩驳几句。
却见那面具人，周身忽然涌现出强大气息。
少年明显愣了下，眼中露出惊讶目光。
他是...修炼者？！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一念成神、一念永堕轮回，由你自己来做选择。”
“你，想不想亲手掌控自己的命运？”
主要因为天色昏暗，林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日落。
一旦寿宴开始，或许会错过和方清雪相见。
虽说此事没那么着急。
但肯定越快越好。
他当即对少年下达最后通牒。
话音落下，少年眼中迸射出精光，却未当即答应。
而是立定站在那儿沉思。
首先，以此人的怪异装扮，他可以肯定，自己从没在院里见过这个人。
要么他是外人，要么他来自方家其他院落。
无论此人来自哪里，都已不再重要。
哪怕是方家族人，跨院而来，就为了试探自己的忠诚？
何必呢？
正如他所说...配吗？
反之，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少年没敢再想，生怕对方等得着急，自己错失绝佳的机会。
能扶摇而上成为真龙，谁愿意在这方家，当个毫无尊严的马奴呢。
“我想！”他猛地点头，眼中目光坚定。
“我要亲手掌控我的命运！”
中气十足的喝声响起。
随后。
扑通一声。
少年跪倒在地上，此举连林落都始料不及。
他朗声喊道：“蒙师尊怜悯，请受徒儿诚心叩拜！”
说着，他双手向前撑地。
连腹部也紧贴地面，堪称真正的五体投地，而后昂起脑袋。
咚咚咚！
连续磕了三次脑袋，每次都诚心诚意。
一整套动作，又同样来了两次。
直到做完‘三拜九叩’的完整大礼，少年才站起身。
他的额头眉心位置，隐约泛出猩红血痕。
林落：...
无语凝噎。
本来只是想给他点机缘，让他在修炼路上，能够稍微入门。
疏忽大意之间，居然收了个徒弟？
当然，在少年跪拜期间，林落完全有能力让他终止。
只是这三拜九叩的大礼，实在让人内心满足。
想了想，便也没有再阻止。
尽管在永生世界，因为有‘方寒’的压制，其他雄性，注定当不了主角。
但如果需要，自己大可以把人带回遮天世界。
反正在哪儿都是修炼，无愧于心就行。
“好...好！”林落心底叹气。
脸上却不由露出灿烂笑容。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收徒。
满足感溢于言表。
对于少年，原先想好的培养计划，自然被废弃，由莉莉丝迅速重新制定。
毕竟是麾下大弟子，总不能让他太过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