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豪,小豪醒醒。”
“子豪,曹子豪快醒醒!”
“这孩子怎么了?是不是魇着了?老公,要不我们带他去医院吧。”
“真是魇着的话去医院也没有用,你跟妈说一声,她知道这种事怎么处理。”
“好,那我去打电话。”苏萱蘅刚要去打电话叫曹奶奶上来时,曹子豪虚弱的声音响起。
“妈……”
原来是曹子豪从梦魇中挣脱了出来,他虚睁开眼睛,眼前还是熟悉的天花板,智能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但身上的冷汗,渐渐浸透了睡衣和身下的床单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的声音震得他头晕眼花。
喉咙开始干得冒烟,火烧火燎,曹子豪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濒死的鱼。
是梦……只是一个噩梦……
可是,梦……为何如此清晰,以前做的梦,根本记不清什么细节,跟今天完全不同……
可那灼热的气息,那熔岩巨人的压迫感,那父亲扭曲的脸和燃烧的眼睛……
还有胸口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曹子豪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睡衣下面只有自己砰砰狂跳的心脏。
但那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触感,却清晰地残留在皮肤上。
“小豪,是不是做噩梦了?这一晚上又喊又叫的。”
苏萱蘅坐到床边眼中满是关切,可,经过刚刚那一场梦,他总觉得妈妈的眼中,很冰冷。
再看向一旁的父亲,曹子豪害怕的瑟缩下
父亲……进厂……留下来…梦里的声音如同魔咒,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爸爸曹哲文可是个一丝不苟、像精密仪器一样的男人啊!
怎么会变成梦里那个熔岩怪物?荒谬!可恐惧像藤蔓,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
“没事妈,我只是……”曹子豪垂下眼眸,话到半截又被他咽下了。
“没事就好,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苏萱蘅给曹子豪拉了下被子,温柔的轻哼起了歌谣,曹子豪眼皮开始打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走吧。”
曹文哲的手搭在苏萱蘅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苏萱蘅回头横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而在十栋一楼那间永远弥漫着油烟和豆腥味的小屋里,吴欣怡同样在噩梦中挣扎。
她梦见自己坐在自家那个油腻腻的小饭桌旁,桌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白色的浆液像牛奶一样诱人。
母亲吴秀芬系着那条沾满油污的围裙,背对着她,在炸油条。油锅里翻滚着金黄色的油条,滋滋作响。
“囡囡,喝豆浆。”母亲的声音传来,带着熟悉的、疲惫的温柔。
吴欣怡端起碗,碗口飘着熟悉的白气,她凑近,刚想喝一口,目光却猛地凝固在豆浆的表面上!
浓白的豆浆,像一面浑浊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母亲吴秀芬的背影!
但那个背影……不再是熟悉的瘦削和佝偻!
母亲系着围裙的身体,像吹气一样膨胀、扭曲!围裙的带子深深勒进肿胀的腰身里。
更恐怖的是,从她围裙下摆的边缘,猛的探出好几条东西!那不是腿!是粗大的、滑腻的、像面条一样蠕动的、暗红色的触手!
触手表面布满粘液,末端带着吸盘,正无声地在地板上蜿蜒爬行,所过之处,留下湿漉漉的、腥臭的痕迹!
“妈……妈?!”吴欣怡惊恐的尖叫,手中的豆浆碗“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浓白的豆浆像血液一样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背对着她的母亲,身体猛地一僵,然后,那个肿胀的身体极其缓慢地、以一种非人的僵硬感,开始转动。
吴欣怡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母亲转过来的脸——那张熟悉的、刻满皱纹的脸,此刻像融化的蜡一样扭曲变形!
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巴裂开,露出一个无声的、诡异的笑容!
而她的腹腔……围裙被撑破,几条更粗壮、更狰狞的暗红色触手,像毒蛇出洞般猛地从中探出!带着腥风和粘液,闪电般朝她卷来!
“啊——!!!”吴欣怡魂飞魄散,想逃,身体却像被钉在了椅子上!那滑腻、冰冷的触感已经缠上了她的脚踝!恶心的粘液沾满了皮肤!
逃,快逃,拿起你的武器,拿起你花积分买来的武器,攻击!!
武器,什么武器,我只个学生啊!!
就在触手即将来到眼前的一瞬间,吴欣怡眼角的余光瞥见地上流淌的豆浆液面!
豆浆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倒映出天花板的景象。
在那晃动的、乳白色的倒影里,她惊恐地看到,天花板角落那片熟悉的、被雨水洇湿发霉的痕迹,正扭曲着、蠕动着,像活物一样!
更让她头皮炸裂的是,那片霉斑的形状,赫然组成了一个扭曲的、狞笑的鬼脸!
鬼脸的额头位置,一个冰冷的东西正散发着微光——是那个刻着c-07的金属牌!
冰冷的金属感,透过倒影,像针一样刺进她的意识!
“不——!”
吴欣怡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翻身下了床,身体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剧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快要跳出胸腔,黑暗中,能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咯咯声。
身下是冰冷的、带着灰尘的地板,不是粘腻的触手,姥姥在隔壁房间压抑的咳嗽声传来,带着真实感。
是梦……是噩梦……
可脚踝上那滑腻冰冷的触感,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还有地上仿佛还残留着的豆浆腥气……
一切都真实得让她浑身发抖。
吴欣怡惊恐地摸向自己的脚踝,皮肤光滑,只有冷汗,但那种被滑腻触手缠绕的恐怖触觉
绝对不是梦!!
天花板的霉斑……豆浆里的鬼脸……c-07的牌子……
母亲……触手……
吴欣怡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颤抖。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那不仅仅是噩梦,更像是一种……可怕的预兆。
母亲炸油条时手臂上的烫伤红点,此刻在她脑海里扭曲成了触手上的吸盘。
第二天,阳光刺眼,却驱不散两人眼底的阴霾和彻骨的寒意。
曹子豪脸色惨白,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像游魂一样飘进教室。
早上吃饭时他下意的地避开父亲的目光,而桌上的排骨散发出熟悉的酱香,他却只觉得反胃,梦里熔岩巨人的灼热气息仿佛还在鼻端萦绕。
他坐到座位上,感觉斜后方张海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扎得他后背发凉。
他强迫自己翻开物理书,眼前却总是晃动着熔岩流淌的巨大手掌,和父亲燃烧着火焰的双眼。
吴欣怡的状态更糟。她几乎一夜没睡,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得像纸。
她低着头,缩着肩膀,仿佛想把自己藏进校服里,可身后王莉那“滋啦——滋啦——”刮擦笔盒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催命的磨刀声。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大口呼吸,豆浆的腥气和梦中触手的粘腻感混合在一起,让她一阵阵恶心。
母亲早上担忧的眼神,在她看来都带着一丝梦魇中的诡异。
课间操的铃声像丧钟。
曹子豪混在队伍里,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他目光涣散地扫过操场,扫过围墙,扫过家属院的方向,突然,他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操场边缘,靠近家属院围墙的那排高大梧桐树的树冠间隙里,阳光强烈地照射下来。
在刺目的光线中,他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瞥见了一行悬浮在半空的字!
那字迹是冰冷的荧光绿色,边缘带着细微的噪点,像老式电子屏幕上的显示:
【记忆污染度:21.7%~,距离同化……】
字迹一闪而逝,快得像是他的错觉,曹子豪猛地眨眨眼
再定睛看去只有梧桐树浓密的枝叶在阳光下摇晃,哪有什么荧光字?
是眼花?是昨晚噩梦没睡好产生的幻觉?
可那冰冷的荧光绿,那清晰的“记忆污染度”,像烙印一样刻进了他的脑海。污染?污染什么?谁的记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比张海的目光更冷。
与此同时,队伍另一边的吴欣怡,正机械地跟着广播音乐伸展手臂。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操场旁边那排低矮的、放置体育器材的小平房
平房的墙壁刷着惨白的石灰,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就在她目光掠过墙壁的瞬间,那片惨白的墙面上,极其突兀地、像水印一样浮现出一张脸!
一张扭曲的、狞笑的鬼脸!额头的位置,一个冰冷的金属牌正散发着微光——c-07!和她梦中豆浆倒影里的鬼脸一模一样!
吴欣怡吓得差点叫出声!动作猛地一僵!
“吴欣怡!动作跟上!”体育老师不满的呵斥声传来。
吴欣怡一个激灵,再看向那面墙壁,惨白的石灰墙,空空荡荡,只有风吹日晒留下的污痕。哪有什么鬼脸和金属牌?
幻觉?又是幻觉?
可那张狞笑的鬼脸,那个冰冷的c-07,清晰得让她浑身汗毛倒竖!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额头,一片冰凉。
记忆污染度……
扭曲的鬼脸……
这两个词,像两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了曹子豪、吴欣怡的心头上
噩梦带来的恐惧还未消退,白天又出现了诡异的幻觉。
他们感觉自己像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旋涡,周围的一切都在扭曲、变形,露出底下狰狞的真相。
他们的脑子……真的出问题了吗?还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有问题?
下午放学,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恐惧和连日来的精神折磨让两人都精疲力尽,只想快点回家,躲进自己熟悉的空间里,哪怕那空间此刻也充满了不安。
曹子豪低着头,快步穿过操场,走向家属院,吴欣怡抱着书,也闷头走着,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一前一后。
就在曹子豪快要走到家属院门口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回头。
只见刘小峰抱着那个从不离身的黑色背包,像被鬼追一样,低着头,脚步踉跄的朝家属院这边冲过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涣散,嘴唇哆嗦着,似乎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他根本没看路,直直地朝着曹子豪撞了过来!
“哎!”曹子豪猝不及防,被撞了个趔趄,肩膀生疼。
刘小峰也被撞得差点摔倒,他怀里的背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拉链本就脆弱,这一摔,口子再次裂开!
“对不起!对不起!”刘小峰像受惊的兔子,语无伦次地道歉,看都没看曹子豪一眼,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背包。
就在他慌乱地抓起背包,试图把散落出来的几本练习册和笔袋塞回去时,一个东西,“叮”地一声,从背包内袋的缝隙里掉了出来,滚落在曹子豪的脚边。
那是一个和上次在操场上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银白色金属牌!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只不过,这一次,上面刻着的不是c-07,而是——
c-12
曹子豪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猛地收缩!c-12?这是谁的编号??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牌子,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恐惧、震惊、还有一丝荒谬的验证感交织在一起!
刘小峰也看到了滚落的牌子,他脸上的惊恐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呜咽,猛的扑向那块牌子!
但这一次,曹子豪的反应快得超乎他自己的想象!
一种被压抑了太久、被恐惧逼出来的本能爆发了!在刘小峰扑过来的瞬间,他抢先一步,猛地弯腰,一把将那冰冷的金属牌死死攥在了手心!
入手冰凉,沉甸甸的,边缘有些硌手。那清晰的c-12刻痕,透过皮肤传来清晰的触感。
“还给我!求求你!还给我!”
刘小峰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声音嘶哑绝望,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伸手就要来抢曹子豪手里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