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马山。
又熬了一夜的庞建军扒拉两口刚送来的早饭，一边咀嚼一边问道：“四师到哪了？”
秘书一边整理桌上凌乱的文件，一边说道：“快到边境了，先头部队最多最多两个小时能进入金陵。”
“工程人员安排得怎么样？”
“第一批人安排好了，下午就开始陆续出发，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应该能给金陵人带去好印象。”
“不光得要老实本分，还得要有能说会道的。”
“是是是，马部长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的。”
庞建军咽下食物，又问道：“粤东那帮吊人跑了没？”
“跑了，一听说陈怀安都投降了，立马调头回了粤东，楚庭方面有位军政派的人整理了参与这次袭击的指挥人员名单来。”
庞建军低声骂道：“哼，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直接打电话过去告诉他们，要么主动投降要么等着我们去找他！淮西方面的部队呢？”
“也撤了，临走之前把菰城的交通网络和城市基建全毁了，当地正在努力抢修、救援民众，没有能力拦截。”
“这帮俾养的最贱！”庞建军一拍筷子，眼底浮现凶光，“等金陵稳定了，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他们。”
“白助理也是气疯了，受伤了还在医院里骂了半个小时。”
“让他赶紧回来，别死在菰城了，正好家里正是缺人的时候。”庞建军嘟囔了一句，突然皱了一下眉头，“妈的，忘了件事。”
“怎么了，庞村长？”
庞建军没立刻回复，而是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搞太狠，王强他们被押到北边去了，得赶紧想办法弄回来再说，你一会儿联系陈守义，还有北边那些人脉，请他们想想办法。”
“是。”秘书点了点头，“我们手上也拿住了几个身份不低的，还扣住了金陵几万部队，大不了就跟他们换俘，把强哥弄回来应该问题不大。”
庞建军插起手，目光看着前方，表情有些忧虑，语气凝重地嘀咕道：“不要盲目乐观，如果对面是正常人，王强估计还能混两顿好牢饭。但至尊和孟昌易那帮子狗屎玩意儿，可不能拿正常人的想法去揣摩。”
他这话一说，倒是引得屋内其余几人一阵担忧。
庞建军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三两下解决了早饭，胡乱擦了下嘴：“刘苍耳准备的怎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刘苍耳走进了会议室。
“说曹操曹操到，来，老刘，吃了吗？”
“还没！”
刘苍耳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随手拿了个包子，“你想让我去金陵？”
“嗯，是林枫的意思。”庞建军点了点头，“四师那些小伙子冲锋陷阵可以，但是接收一个这么大的城市，还是得有靠谱点的人坐镇，这方面我们没什么经验，本来想调郑金水过去带队，但是闽省那边也缺人。”
刘苍耳咬了口包子，“嗯，确实，金陵和南边的情况不一样，确实不能用对待南方灾区的方式去处理。”
官方面对国内的灾情，采取的是收缩策略，或主动或被迫地放弃了大部分南方地区，主要经营北方。
东海就是因为失去了物资供给，再加上高层的大规模撤离，迅速从全国的经济中心跌入泥潭，成为了一座巨大的坟场。
但金陵却依旧维持着运转，虽然供给保障力度远远比不上京都，但对于南边的邻居来说，那也是一个天一个地。
现在光是一个金陵就还有快三百万居民，社会形势也和南边不一样，所以不方便用暴力控制东海的那种方式来控制金陵。
兵团控制着两个沿海省，人口也就五百来万，金陵一座城就有近三百万人，其中的差距可想而知。
实际上灾后的金陵人口数量是一个诡异的曲线，在巅峰时光是能统计到的就膨胀到了近一千三百万，至于未登记的难民就难以清算了。
其中包括本地居民，还有来自南方的灾民，以及姑苏本地自发向省府靠拢寻求庇护的居民。
大城市的虹吸效应不光发生在和平时期，在战时更加明显，次级地区的民众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大城市会更安全，有更多的保障。
一千多万人，缩减到如今的不到三百万人，真的很难想象在不动刀兵的情况下要怎么做到。
人饿了，必然要去偷抢骗无所不用其极，犯罪事件一多治安恶化，必然会酝酿出更大的动乱，等到大多数人都没了活路，就是整个城市系统的崩溃。
南方因为失去了官方组织的约束，这个过程发展的非常快、非常血腥，动辄就是大规模械斗，一次死个几百人跟吃饭一样简单。
到了这一步，要想镇压暴动就必须得见血，但金陵至今没有出现针对上层的大规模暴动和相应的镇压活动，这无疑是件非常讽刺的事。
到底是执政者手段高超润物细无声，在问题爆发之前就解决了制造问题的人，还是说金陵人都比较老实本分，不敢造反？
恐怕都未必，或者说这是多种因素结合之后形成的结果。
“火种计划移走了一大片，征兵带走了一大片，收押和扫荡犯罪分子又处理了一大片，被人骗着往北走死在路上的又是一大片，钝刀割肉饿死病死冻死的又是一大片，被有心人挑唆着内斗又消失一大片，金陵还能剩下这么多人，不容易了。”
刘苍耳有些唏嘘地感叹道，他作为北方的高层，对于具体情况是比较了解的。
北方确实保住了更多的人，但资源终究是有限的，穷鬼或是毫无背景又没什么出众能力的人，照样只能被淘汰。
“所以说现在能剩下来的没多少简单货色。”庞建军用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依托体系生存，或是些有特殊身份的人，彼此抱团联合一定会很严重，说难听点恐怕婆罗门跟首陀罗得对半对半，如果他们反抗情绪严重，那想收服可不容易。”
刘苍耳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想让他们心甘情愿跟我们这帮穷鬼当兄弟，得费不少功夫了。”
“所以得让你带人去搞定他们，村里这帮人大部分都是野路子，话不投机就得掏枪杀人的，系统学习过城市管理的没几个。”
刘苍耳笑了笑，算是认可了庞建军的说法。
五马山这帮土匪，跟着林枫马上打天下可以，马上治天下是没有多少能耐的。
这些人里胎教肄业的文盲都一大把，指望他们处理好一座庞大城市的政务工作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那得从东海之前那批政府雇员里调一些人过去。”
“放心，马志给你安排好了。”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飞机给你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