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玉走过来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做好了一切准备，觉得自己可以应对所有的伤害而面不改色，因为她有这个本钱，有这个能力。
可她唯一不能面对的，反而是最柔软最质朴的感情。
麻爷爷年纪大了，手都举酸了，不得已，换了只手。
还喊乔玉“丫头”。
“丫头，愣着做什么，瞧不上麻爷爷这点钱啊？快拿着。”
旁边的王大姐也笑着道：“我跟你姐夫还年轻，有你这厂子在，我们干什么都能活，但你这厂子要是垮了，我们俩可就不好说了。”
村里依赖乔玉挣钱的人太多了。
无论是钱，还是情，他们都不忍心让乔玉的厂子垮掉。
大家纷纷说着让乔玉收钱的话。
跟在后头的袁依依一拍脑门：“原来收钱是叫厂长收钱啊！”
“我还以为是来找厂长收钱的！”
一念之差，差点儿闹出笑话来了。
乔玉悄悄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想哭又想笑：“谁说厂子要垮了？”
她只不过是配合朱教授他们的经营模式测算，求助了几个人而已。
毕竟她总不能直接跟朱教授说：“我养厂子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要真想要钱，直接从现代弄一车货就行了。”
那样多打击朱教授他们啊。
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如果因为乔玉一个人的特殊情况，让朱教授他们怀疑起经济模型来，给别的小厂子带来了难以预料的影响，那就不好了。
所以乔玉是打算该做的努力都做，但是最后她来兜底。
今天这场面是她没想到的。
她把麻爷爷的钱塞回老人家的手里。
“麻爷爷，我不缺钱，这厂子也不会倒闭，至少现在不会。”
以后的经营和销售乔玉还有很多要学的。
她不想夸下海口说自己有金山银山补贴，所以开什么厂子都跟玩儿似的。
但她会努力去尝试，去学习、进步，让厂子发展得越来越好的。
她的话，让村民们稍稍放心一些了。
但很多人还是觉得乔玉这不过是强颜欢笑：“乔玉，瞧你这话说的，至少眼下不垮……那就是还有难处，有难处你就拿着呗！”
“我们家的拖拉机不着急买，回头要用的时候你借给我就行了，这钱你先拿着用！”
固执的村民们还是要递钱过来。
本来有一些都快被乔玉说服了的，这会儿见其他人给钱，也跟着反悔了，还是要把钱塞乔玉手里。
场面瞬间变得有些混乱。
姜亚军和辛晓晨拦得特别辛苦，乌婷婷她们在旁边紧紧扶住厂子的大门，又是感动又是害怕。
给钱可以，但这么多人抢着给钱……真叫人怪害怕的。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就在大家你推我搡的时候，村里突然开来了一辆小汽车。
这会儿的小汽车可是稀奇玩意儿。
镇上有拖拉机，有皮卡，甚至还有工厂货运的大卡车，载客的大巴车……但是小汽车是不一样的。
小汽车是只有领导或者有钱人才能坐的。
镇上都没几辆，现在居然有小汽车开到村里来了？
一时之间大家也不着急给钱了，只闻着声儿往村里的大路上看，都很好奇。
乔玉也好奇地看过去，但是怎么越看越觉得那车……有点儿熟悉？
正巧这时候小车的车窗被摇了下来，副驾驶位置上探出一个膀大腰圆还烫了一头羊毛卷的大姐来。
“老乡，劳驾问一句，陈乔玉家是不是住这村里？”
“啊……”被问话的村里人一阵局促，一时都不知道该看小车，还是该看羊毛卷的胖大姐。
愣了两秒才想起来回话：“啊是……”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有人赶紧打断了他：“不是！”
然后警惕地问小车上的人：“你们是干嘛的？来我们村做什么？”
乔玉被人群拦在厂子里，在最后头，一时之间也插不上话。
只听到有人小声道：“三眼儿爹是不是傻啊，这几个人一看就蛮凶的，后排那个还抽烟呢！开车的那个还戴墨镜……谁家好人戴墨镜啊？”
“至于那个女的，就更别说了，这一身肉，比我都夯实……万一是来找茬的呢？”
“就是啊，什么话都能说吗？真的是，乔玉现在正为难呢，这要是来讨债的，不是害了乔玉吗？”
“就说三眼儿爹不行，怪不得乔玉之前不跟他们家做生意。”
乔玉怪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身边的三眼儿妈——
三眼儿妈也是来给乔玉送钱的，但这会儿听别人说三眼儿爹没眼色、故意是坏的话，简直都快哭了。
“没事没事。”乔玉连忙小声安慰，“我知道三眼儿爹不是成心的。”
那种时刻，没存着意说假话，自然是下意识就说真话了。
倒不见得是故意害人。
毕竟，这一车人也不是来害乔玉的。
前头的村民还在盘问呢，吴哥、红姐、胡大胖几人都有点儿恼火。
“我来干什么跟你们无关，我就问陈乔玉是不是这村的！”
红姐摇上车窗暗骂了一句：“乔玉也真是的，非要在这山旮旯里开厂子，胡大胖你知道也不说说她，早先把县郊那块地给她不多好？”
“搞得我们现在开车到处找，烦死个人了。”
红姐抱怨着，胡大胖更冤了：“我跟她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去办手续了，我说也没用啊！”
还是开车的吴哥，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乔玉之前说的是姚家村没错，这是姚家村啊。”
“你们看那边，他们是不是后头藏着什么人呢？怎么都挤那一堆？”
胡大胖从后排探头看了一眼，不太认同：“他们又不知道我们来，怎么可能提前准备……不是，我们又不是来找麻烦的，他们干嘛藏人？”
几人满头雾水，也弄不懂村民这么盘问、抵触是为了什么。
好在有这么一会儿功夫，乔玉也终于打开了厂门、推拒了许许多多要给她塞钱的手、挤到了人群前面来。
“吴哥！红姐！胡大哥！”乔玉奋力地掰开试图挡住她的村民，哭笑不得地解释道，“我在这儿！”
“哎哟！是乔玉！”红姐的副驾驶位正对着乔玉这边，视线最好，总算是看到了乔玉，连忙打招呼，“乔玉！我们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