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咱们的大评委，可算是来了。”
巴耶尔洲际酒店的露台宴会厅，此刻俨然成了华夏电影人在戛纳的欢乐据点。
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将电影宫方向依旧璀璨的灯火和楼下街道热闹的人群框成了一幅流动的背景画。
地中海的夜风依旧温柔，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茅台醇香、雪茄的氤氲，以及一种扬眉吐气后的热烈喧嚣。
刘艺菲笑吟吟的挽着孙羿，后者则是连连拱手告罪。
虽然，参加完主办方的酒会之后，两人就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但最后还是晚了一些。
菜都已经上的差不多了，但貌似没人动过。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应该早些跟大家碰个面的，实在是职责在身，不太方便，一会儿，我一定自罚一杯。”
孙羿一脸谦虚的走向众人。
基本上，这届参加颁奖典礼的人除了李按导演和杜琪锋导演，因为时间太晚，又年纪大了给婉拒了，剩下的差不多都到了。
“你小子！”
姜纹拎着一个标志性的白瓷瓶茅台，绕过几个正含笑鼓掌的人，径直走到孙羿面前，二话不说，拿起桌上的分酒器，“咕咚咕咚”就给孙羿面前倒了三杯，别看小酒盅不大，但满满的酒液几乎要溢出来。
“一杯怎么够，那不是便宜了你嘛，怎么也得三杯。”
姜纹嗓门洪亮，带着京城爷们儿特有的豪爽和一丝打心底里的佩服，“在评委席上憋了这么多天，够辛苦！给咱们华夏电影长脸了！但一码归一码，这三杯，必须见了底儿！”
“师兄，我这刚来你就”
孙羿看着眼前这三杯“硬核”的祝贺，苦笑了一下，但他心里也清楚，这酒根本就推脱不掉，而且看这情况，这还只是个开胃菜。
“媳妇，一会儿你可得救我，这帮人没安好心啊”
“咦哈哈哈.”
孙羿极其不要脸的向刘艺菲求援，惹得众人哄笑一片。
刘艺菲抿着唇角一脸嗔怪的横了孙羿一眼，好像在说，谁稀得管你。
可到了嘴上，就直接变了，“喝你的吧”
“哎呦呦！！”“哈哈哈”“孙导得到尚方宝剑了！”
面对众人的调笑，孙羿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的端起酒杯，大大方方的干了一个，那副果决的劲儿，就像是有了强力的后盾一样。
该说不说的，有我家酒蒙.不是，我家天仙在，你们谁都不是个儿！
在众人的掌声中，孙羿端起了第二杯。
这时，贾樟科红着眼眶走了过来，手里也端着酒杯，“小羿，谢了。”
这位几个小时前，刚拿下戛纳电影节评审团大奖的第六代导演，脸上还带着获奖后的激动与恍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举起自己的酒杯，与孙羿的杯子重重一碰。
显然是要陪一个，将所有的感慨、艰辛、以及那份沉甸甸的感谢，都融在了这杯酒里了。
孙羿也不矫情，深吸一口气，仰头将那一两茅台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带来一阵强烈的暖意，也让他微微蹙了下眉。
“孙导海量，这第三杯，我提议咱们大家一起干一个，一是祝贺咱们贾导喜提大奖，二也是感谢咱们孙导为华夏电影做出的贡献，三呢，鼓励我们自己，再接再厉！”
也算是收获大奖的姜午，直接开始拉气氛，众人欣然应允，纷纷举起酒杯。
“来，祝贺贾导，感谢孙导，华夏电影加油干！”
三杯酒下肚，孙羿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但意识也有些飘忽了。
要知道，算上刚刚的主办方酒会，他这已经是第二轮了，而且还是洋酒加白酒，那感觉，谁喝谁知道。
好在，众人也都知道，没人再劝酒，让孙羿缓了一下，吃了点东西，跟桦哥、姜午、保强寒暄小聊了一会，然后又扎进了贾导和姜纹师兄的“导演堆。”
刘艺菲则是跟姜纹的爱人周云坐在了一起。
周云语气热络地跟刘艺菲聊着法国这边的风土人情和购物保底，谈着哪位法国设计师的新手笔。
刘艺菲微笑着应和，一边分享一边时不时的将目光飘向孙羿的方向，关注着他的状态。
可别真喝倒了，死沉死沉的，谁抗得起来！
“老贾，奖拿到了，是好事，但下一步，想过国内怎么走吗”孙羿许是有点上头了，关注起了《天注定》在国内的问题。
刚刚还满脸兴奋的贾樟科，听到这话，也不由皱起了眉头。
是啊，现在确实是拿下了大奖，但国内那边能不能过审，依然是个很关键的问题，以电影现在的状态，过审的几率可是很低的，他可太清楚了，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拿了大奖，反而被封禁的情况。
当事人就在旁边坐着呢。
姜纹掏出雪茄，向孙羿让了让，见他摆摆手，反而从贾樟柯的烟盒里摸了一支，就没再管，自顾自的点上，轻吸了一口，吐出，叹道：、
“是啊，老贾，国内审核这方面还得注意一下，现在不比从前，保准卡的更严了，这片子恐怕得动上几刀。”
贾樟柯抽着烟，猛的一吸，嘴角习惯性地下沉，艺术家的固执立刻浮现，“我的镜头，每一个都有它的必要性，不能”
“欸！又不是让你阉割！“孙羿挥手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
“是修剪！是为了让它能见光！老贾，你拍它，不就是为了把这血淋淋的现实剖开来，让更多人看见，起到警示作用吗如果因为片子过于尖锐，表现的太过极端，最后卡在审查上，根本进不了国内院线，是你个人的艺术追求赢了，还是你真正想反映、想警示的社会现实赢了”
孙羿虽然有些上头，但意识清晰，他拿起桌上的空酒杯，在指尖转动着，
“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戛纳评审团大奖傍身，这是国际认可。而且还是近几年，华夏电影唯一的海外成绩，总局那边，看到这个奖，态度肯定会松动，会给面子”
“你前年不是还拿了威尼斯吗，怎么就没海外大奖了！”贾樟科习惯性犟嘴。
呃.
好像还真是哈
“我是我，那个不重要，咱们现在说的你。”
“哦。”
孙羿一个打岔，又把贾樟科拉了回来，姜纹笑呵呵的吐了口烟圈，看得直摇头。
这老实人呐
“咱刚才说到哪了对，总局的面子。”孙羿挥手，依旧熟练地弹了下烟灰，全然没注意不远处刘艺菲想刀人的小眼神，“总局肯定是要面子的，但这面子是相互的，前提是，你也得给他们一个能下的台阶。稍微修剪一下，不影响筋骨，让片子能顺利公映，让该看到的人看到，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是啊，小羿说的没毛病，现在不比从前了。”
姜纹在旁感慨了一句，其实他还有句心里话没说来，就是“除非你有哥的手法，将暗讽玩的审核人员都看不来的程度。”
贾樟柯沉默了，端着酒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他看看孙羿，又看看远处正与其他电影人谈笑、脸上带着获奖喜悦的团队成员，再想到影片中所描绘的那些沉默的大多数.
心有所感。
孙羿跟姜纹的劝导，像一把锤子，敲打在他一直固守的某种信念上。艺术家的孤高很重要，但让作品发声，或许更重要。
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的郁结，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酒瓶，给三人的杯子再次满上，然后与孙羿和姜纹放在桌上的杯子轻轻一碰。
一切尽在不言中。
聚会散场，已经是后半夜了。好在众人体量孙羿，聚会选择的就是两人下榻的酒店，只要直接坐电梯就可以回房。
孙羿喝了不少，要不是刘艺菲后来顶上去了，这会儿估计都已经不省人事了。
两人简单洗漱一番，终于倒在了酒店的大床上。
刘艺菲有些微醺，头轻轻地枕在孙羿的肩膀上，心里还在回忆这趟戛纳之行，简直是与有荣焉。
见孙羿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还没睡着，突然又想起了主办方酒会上的话题，“醒醒！醒醒！”
“嘶别掐我啊！”
“你还有事没告诉我呢，别想睡觉。”
孙羿半睁着眼睛，不明所以，“啥啊”
“就是酒会上的那个rb女评委还有吕克贝松导演，你们评委会的事！”
“就这个啊”孙羿笑了一声，揽着刘艺菲的手臂稍稍紧了紧。
“快说，快说！”
“还能是啥，就是一种默契的合作呗，跟你想的一样，她在评委会上提名rb导演是枝裕和的《如父如子》，但没人支持她，最后是我给她投了关键的一票，最后在《天注定》上，她反过来再支持我。”
“哈，还真是这样啊！”刘艺菲兴奋的支起脑袋，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孙羿，“欸，老公，不对啊，那她后来要是不帮你呢”
“呵，媳妇，你是不是傻，谁说过投票之后，就不能改的，那是讨论投票，不是最终票选。”
“哦”刘艺菲了然地点点头，紧跟着又追问，“那吕克贝松呢，我不记得你之前跟他有啥交集的呀！整晚跟你聊了那么久，还聊得挺投机。他那个法国人的傲气，可不像是随便就跟人套近乎的。”
连续的追问，让孙羿有些精神了，空闲的那只手，自然地搭在刘艺菲的腰间，无意识地摩挲着，“这你可真猜错了，他啊.可不是冲着我来的。”
“啊”
孙羿的嘴角微微上翘，故意用唇边蹭了蹭刘艺菲敏感的耳垂，感受到她瞬间的轻颤，才带着点戏谑的笑意，慢悠悠地揭秘：
“他是来找我牵线的。他正在筹备一部新的.嗯，算是科幻大片吧，一是问我有没有投资的意向，二嘛，就是.”
“哎呀，你别吊人胃口，快说呀！”
“二就是，他问我，这部片子的女主角，有没有荣幸.能请到孙太太赏光”
“啊我！！”刘艺菲一脸惊讶，连孙羿在被子里还在作怪的手都顾上不了，“你答应了”
“那怎么能呢，我回答他，投资的事没问题，可以详谈。但我老婆大人的档期，我可做不了主。得先回家，问问我家的国际巨星.愿不愿意，到时候的档期方不方便。”
呀，还挺长心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