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09章—龙头豆腐鱼汤
花街世界，花楼玉绫。小厨房里。
食神弟子、厨娘小九有些开心地哼着歌。自从来到玉绫之后，她在艺术上的造诣还是增长得很快的，表现在厨艺上，就是摆盘漂亮了不少。
不过太奢华了，没有那种内敛的含蓄美。
“都死了呢。”
小九戳着盆里的鱼，喃喃自语。
吃的鱼当然都是死的，不过也有一道名菜叫活鱼来着，是将鱼泡庖制，再塞入鱼腹之中，鱼泡内里的气遇热膨胀，鱼身会一动一动。
不过平时的鱼还会是新鲜的，现杀的活鱼。但面前的鱼，并非如此。这是海鱼，而且处的位置很深，所以出水则死，就算是渔船上都不一定能见到活蹦乱跳的。
海鱼拿冰一镇，拿到菜场上的时候还新鲜。小九在那里一看到就明白他们还没有被时间毒打，立刻买了下来。关键是不贵。
要是那些夸张的存放手法，什么时间停止的储物戒指，完美的冰封魔法，那个价格就蹭蹭蹭上去了。
这鱼有着修长如笔杆的身子，但要粗一些，像一根白色的细柱子。鱼头形状怪里怪气，甚至有些吓人，如果不沾厨事的或许还会和有毒扯上关系。
不过和这种鱼名字相似的另一种鱼确实有毒。那是狮头鱼，长的脑袋就跟舞狮的狮头一样。而小九盆里的，是龙头鱼。
只能叹一声，虽然名字很像，但真的差距很大，狮头鱼的瑰丽就算是在那些玄奇的鱼中也是排得上号的，但这龙头鱼根本没有龙头的样子。下巴倒像是蛇，还有那个丑丑的牙，和龙头不能说不像，只能说毫无关系。
所以，小九更喜欢叫他豆腐鱼。
这种鱼的肉质极嫩，且因为通体雪白，所以又有一个豆腐鱼的雅号。
豆腐鱼自然要拿来滚豆腐。龙头鱼豆腐汤，来一点胡椒粉就是美滋滋的。
直接将那个很凶的脑袋切下来，剖开肚子挖出内脏，洗干净黑膜。其实为了美观，可以在脊骨那里下刀，然后就那么一扯，豆腐鱼的内脏就可以一下子拉出来。
很多长条形的小鱼都可以这么干，肚子不开，不但快，而且美观。
但里面绝没有那么干净。
如果是没什么关系的酥炸做法，小九或许会那么干，但煮汤还是干净一些的好，沾了杂味汤就浊了。
把那些半透明的小翅膀切掉，等一下一煎，就那么一焦，苦味会破坏汤的味道……而且这个蜻蜓翅膀一样的鱼鳍没什么肉，根本不好吃。
有的鱼的鱼鳍，那可以专门拿来做一道菜。
比划了一下大小，豆腐鱼一切三段，如果小的可以两段，大的四段。
就可以直接料理了。
豆腐鱼不需要花刀，肉实在是太嫩。
直接在锅中油煎一会儿，到一面成熟的时候加葱姜，对，这个时候才加葱姜。这是做鱼汤的小技巧，不然鱼煎好了，姜也焦了，最后的汤水蒙了一层淡黑。
煎豆腐鱼不能上锅铲，那么嫩的鱼肉，只能拿筷子轻轻一拨。就算是这样子，擦错了的皮里面，一息透明的肉液淌了下来，一个丑丑的伤疤印在了鱼肉上，像是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的一个小小创口，太过明显。
不过不会不美，只有一种完美上的小瑕疵，反而会松一口气。
倒入热水，煮三到五分钟。
没错，豆腐鱼就是这么夸张。根本没有什么千滚豆腐万滚鱼这种俗语出场的机会，只会是短短的时间，鲜嫩出锅。
加豆腐，滚一下，再三五分钟。
好了。
一点胡椒提味，可以撒点葱花。但小九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鱼汤不比肉汤，尤其是那么嫩的豆腐鱼汤，所以这是最后一道菜。来端菜的侍女和见习们看着一碗碗奶白的汤，嘴巴里都泌出了津液。
小九拿了几个小碟子，来了一人像一盏酒那么多的量。最后自己也剩下那么一盏。“姐姐们帮我尝尝味道……”
多了一盏。
小九看了看，牙根轻轻咬着，身体像水果冻一样颤抖，又是她，又是那个可恨的践踏小九厨艺的女人。
难道说在你的眼里，我小九的菜就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凡品吗？难道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渴求吗？冰九问姐姐？！
……
“你怎么了？”
看着那个猛打了个哆嗦的友人，玉绫的老板娘花歧妈妈歪着头问道。
冰九问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到了某种寒意……应该没什么的。那么，对于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呢？”
作为两个聪明人，她们没有直接去信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话，昨日花魁晴洛梦来说了事之后，两个人都调查了一下，才见了那位被追杀的少年，凉永。
“你觉得呢？”那个少年没几句话，很多事情他虽然很努力地想说，但真的不知道的他只能语焉不详。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我们接下了这件事，自然会入局。不过，那位空截的执掌者不是在闹着玩吧。”冰九问没有用空截之神的说法。
“是啊，晴丫头她啊，可是实实在在的女孩子呢。”
看着老板娘那个意犹未尽的笑容，冰九问一时真的开始怀疑那件事……呸，她误导我。洛梦妹妹当然是女孩子。
“那么，现在，问题只有两个，他在哪？能不能搞？”冰九问放下棋子，直接道。这一手棋在她眼中，是一步明棋，没有什么阴谋诡计，但是又被种种扭曲所包围。
花歧嘴巴轻轻一抿，“要么躲了起来，要么……就在我们面前。”
“那个凉永。”
“没错，这算是这种故事当中最常见的可能了吧。”花歧很自然地说道。
冰九问思索了一下，“这不是故事。他的一些举动都没有扮相。”
“无论是不是，我都不相信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将那空截目前的权力者找出来赶走。”
“你能对付神权者？”
“空截本来就不是战斗型的权柄，你见过恶作剧的孩子大人要打屁股了还硬来的吗？”
“嗯嗯，如果星皇出手，那就十拿九稳了。”
“不可能的，就算是星皇大人，要制住空截的主人也是做不到的。曾经的那位暴君追杀过以前的一位空截之神，走了千百万个世界，甚至连世界法则都变了几条，最后才只是和他好说好话地谈妥了。”花歧摇了摇头，苦笑。
这些通天之路启始以前的隐秘冰九问知道的不多。但以帝杀神的暴君到底有多么可怕……他或许是幻世有史以来战力可以排进前十的怪物……冰九问还是知道的。
借助空截权柄可以从他手中逃走。
战力不强，但是滑得跟泥鳅一样。而且现在这位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种渣渣最讨厌了。
冰九问嘟起了嘴。她没有什么修炼的天赋，这件事又只能交给花歧……那么，她放下一枚棋子，那位空截的掌权者，会是谁……
“嘭”的一声。
利落的腿法。修长但是微微有些胖胖的腿裹着玉绫因为时代关系不太常见的丝袜，那种富有活力的美好甚至让一向不出门的冰九问回忆起了曾经在阳光下奔跑的青春。
但为什么会记起跪在跑道尽头吐着舌头的样子呢？嗯？
嗯，只有小九妹妹才有这样子的如冰山中的火焰花一样的生命力。
但是，我可怜的门……
“冰九问姐姐，吃饭了哟。”
拎起放在门外的食盒的小九面容温和地说道。
“今天是什么菜？”花歧呵呵笑问。
“豆腐鱼汤。”小九点了点头，“花歧老板娘的已经送到您的房间了。”
花歧袖子掩住了嘴唇，眉眼微微抬起，“我会在这里帮你盯着的，绝对监督她一粒米饭都不剩下。”话语里，满是笑意。
看着小九妹妹最后探头说了句，“冰九问姐姐辛苦了，大家都拜托你照顾了。”，冰九问无奈叹了口气，就看到花歧托着腮的笑脸。
“呵，”冰九问冷冷一笑，“那么，你就看着我吃吧。”
没错，不会分给你的。
花歧则无所谓地说道“看样子，你在花街这么些年，还是不明白秀色可餐的道理啊。”
在斗嘴这件事情上，花楼里的姑娘又怎么是身经百战的老板娘的对手呢？这就是干一行爱一行吗？好敬业。
冰九问无奈地只能看向餐食。
一块块雪白的豆腐浸在奶白色的汤中，有一种白玉的玲珑剔透。而间或夹杂其间的，是一截截白嫩的鱼肉。
样子有些像泥鳅。
不是豆腐、鱼汤，而是豆腐鱼、汤啊。
先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点汤。这个季节的汤已经不那么容易凉了，微微的热度虽然没有烫舌，但也不是舒服的温暖。
那种更加灼热的灼液。
入了喉，便很畅快。
此时，悠悠漫漫，嘴巴里才逐渐起了一股鲜。有着些许海风的鲜，并没有多少腥味，只有那种来自海洋的独特鲜美。
这就是豆腐鱼的味道吗？没有黄鱼那么清爽，反而是有些浊，像是粘腻腻的汤液，却正好不会厌烦，只会爱上那种有些浓厚的鲜美。
豆腐没有什么味道，只是给了汤些许豆子的微甜，混在这浊腻的汤中，却像是一点提味的妙趣。
夹一段豆腐鱼，虽然可以，但冰九问还是放弃了将他直接塞进嘴里的想法，而是含住了，轻轻一抿。细碎的豆腐竟然就那么一下子碎开，然后便像是豆腐一样化开了。
果然是豆腐鱼吗？
不过还是有些鱼肉的质感的，那股鱼肉的清鲜也在述说这并非是一块豆腐。吸吮着骨头上的胶质，嘴巴的鱼肉咽了下去。
或者说，是就那么轻快地滑进了喉咙，嫩滑的鱼肉没有一根鱼刺，只是有一种软软的东西进了喉咙的舒服感觉。
鱼肉带着汤汁，那种湿湿润润地点在舌头上，触摸嘴里每一个细胞的感觉……冰九问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神有些迷离。
再舀起一块豆腐，这才是真正的豆腐，比起聚在一起，虽然会碎开，但是还是可以做一个整体的鱼肉，豆腐只要一碰，就会碎成无数的小块。
在勺子里轻轻晃颤，有一种诱惑的残影。喂进嘴里，还带着些许汤，浓稠的汤汁裹住了弹嫩的豆腐，进了嘴，豆腐一抿便就碎成了细密的一块块，汤汁钻在那些碎块的缝隙里，不时冒头，触动舌上的细胞。
此时，将剩下半段豆腐鱼含进嘴里，一抿，将那些鱼肉从骨头上刮下来，嘴唇碰到了鱼骨上那些黏弹的胶质，些微的触动撩动了心房。
但是下一刻，豆腐鱼豆腐鱼，相似却又不一样的质感，更多的豆腐鱼的味道染到了豆腐上，种种味道分次交错，在嘴里，成了一种美妙的滋味。
咽下，扒一口米饭。
让甜甜的米饭冲淡嘴巴里豆腐鱼汤的味道，豆腐、豆腐鱼、豆腐鱼汤，三者交融在一起的分合味道，此时，再混上了一层米饭的甜。
美味。
将一些汤浇在了米饭上，“嚯咯嚯咯”，混着汤水的美味米饭，还有夹杂其间的碎豆腐……冰九问的脸上，是久违的满足。
然后就看到，花歧笑呵呵的脸。
冰九问姐姐脸色微红，轻轻咬唇，恨恨地看着这个最近越来越喜欢看热闹的女人，别过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