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芳最终还是住进了公寓，而不是酒店。张遥跟何智倒也没有劝说多久，可能祁延芳还是想住在公寓的吧。这样，很多事情，就有很多机会可以说出来。
家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处处受约束，何智是真的想自己搬出去住酒店。倒不是祁延芳出了什么难招，而是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住一起，也习惯了一个人自由。当然了，跟张遥住一起，这是她十分之乐意且自愿的。问题是，如果现在搬出去，无疑就是表示了自己对祁延芳的不欢迎。为了今后的和平相处，何智想想还是忍了。
但是好在，祁延芳是一个高段位的人。棋逢对手，这不至于让何智感觉到无力。
第二天一早，张遥打算起来做早餐。往日都是这样，所以当事人也不觉得有问题。然而，到客厅才知道，祁延芳已经早起将早餐做好了，经典的中式早餐，稀饭跟包子。
祁延芳坐在饭桌一边，正在看报纸。报纸是张遥订的，一般只有周末他才有功夫边吃早餐边看报纸。何智曾经还笑话过他，说他年纪轻轻就一副老派学究的样子。看着清醒，这习惯多半是从小耳濡目染。
祁延芳翻了一页报纸，问张遥，“何小姐呢？”
“还早，我让她再睡一会。”
张遥坐下便开始吃早餐，包子是祁延芳清早起来包的，刚出笼，热气腾腾，很香也很好吃。
“你们打算就这样了吗？”祁延芳眼睛依然盯着报纸，说，“没有进一步的想法？”
“有进一步的想法，那您同意吗？”
“你问我？我的看法对你来说很重要？”
“重要。”
祁延芳收起报纸，看着对面的张遥。儿子的脾气像极了自己去世的丈夫，说理智吧，其实又冲动的要死。一板一眼，自己认定的任旁人怎么说都没用。以前他父亲在的时候，说的话多少还有点作用。如今，她以为自己的话张遥怕是一点都不会听。可是突然听到张遥如此说，她又觉得这话不像是张遥会说出来的。
矛盾的很。
“重要。”张遥重复了一遍，说，“您是我唯一的亲人，您的看法对我来说很重要。妈，我希望您能接受儿子所喜欢的。如果实在不喜欢，那我也无能无力，只能在您与何智之间周旋。您不希望我在工作之余，还要费心处理所谓的婆媳关系吧。”
张遥的以退为进让祁延芳无话可说。
“你知道她的身份。”
张遥点头，“是。但是为什么每一个知道内情的人都会来跟我强调何智的身份？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那就会接受她的全部。”
“如果有一天她的身份会让你受到伤害呢？”祁延芳一只手搭在报纸上，紧握成拳，“她要是真的喜欢你，就不会让她那身份对你有潜在的威胁！张遥，你将来会是国际反恐的人！有一天，你们两会是对手，你有没有想过！”
祁延芳的激动没有对张遥产生一点影响，他缓缓的喝着稀饭，慢慢开口，好像祁延芳说的事情就跟天塌下来一样，遥远的没有思考的意义，“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不会？你拿什么笃定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反恐的信条你不清楚吗？潜在的恐怖分子就是恐怖分子！M1是他们的眼中钉，迟早有一天是会拔掉的。如果他们派你作为行动队长，你能完成任务吗？”
“那我宁愿退出反恐。”
“退出？”
祁延芳怒睁着双眼，进入反恐是张遥从小的梦想。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宁愿放弃坚持了二十多年的梦想，她觉得不是张遥昏了头，就是自己耳鸣听错了话。
她颤抖着身子，指着张遥，“你胆敢再说一遍！”
“我...”
张遥那句话始终没有再说出来，祁延芳无力的将手重新放回桌上，“你啊你，这世上好的姑娘这么多，你说你怎么偏偏就喜欢上她呢！”
“她也很好。”
“我不跟你兜圈子，来这儿目的就一个，我希望你跟何小姐分手。”
“不可能。”张遥回答得斩钉截铁，“什么时候，两个人在一起还要考虑这么多因素，喜欢就是喜欢，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结婚生子不是什么趋利避害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两个人一起面对。”
“但总有些事情不是你们两面对，就能解决的。”
“妈，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还年轻，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人。对于这一点，我一点都不介意。”
“你这小子，说什么呢！”祁延芳不知怎么的刚还在说张遥，现在就扯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这么不着边际的话。张遥能说出这样不正经的话，倒着实吓她一跳。
张遥吃的差不多，也是时候出门了，“妈，那我先去警局了，刚刚您跟我说的这些话，可不要跟何智说。我担心她会乱想。”
“放心，我有分寸。”
张遥笑笑，祁延芳说自己有分寸，不是不说那些话，而是将这些话很有分寸的跟何智说。他无奈的看了看天，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他对这两位女士很有信心。
听到张遥朝房间走过来的动静，何智连忙跑到梳妆台，随手拿起一个耳环，正装模作样的戴着。
“起来了？”张遥走到她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晚上想吃什么，让我妈给你做，她手艺比我还要好。”
何智笑了笑，让祁延芳给自己做晚饭，那还是算了，她还没活够。
“让你妈做那还是算了，她老人家不要求我给你们两做饭，我就谢天谢地了。”
“怎么会。”
何智终于戴好了一只，正准备戴另外一只，就被张遥接了过来，很顺手戴到何智的另一边耳朵上。
“阿姨还坐在外面呢？”
张遥点头，“怎么了？你怕我妈？”
何智很诚实的点了点头，晃动的耳环衬显得她脸色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吃得不错，还是心情好，他感觉何智脸上的肉似乎丰满了一点。对于这一点，张遥表示很满意。
“你放心，我妈很喜欢你。”
“是吗？没看出来。”
张遥笑了笑，“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喜欢的人，她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何智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吧。”
“那你收拾好，早点出去吃早餐，我出门了。”
“嗯，好。”
张遥说着便在何智脸颊上轻轻落上一个吻，“上班开车小心点。”
“好。”
张遥出去后跟祁延芳又打了个招呼，这才出门。
事实上何智很早就起了床，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张遥跟他妈妈的对话，何智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不用猜，她也知道祁延芳会跟他说什么。
祁延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不是劝分，就是劝离。何智看了看时间，离自己平时出门的时间没多少时间了，只能硬着头皮出门。
“你平日里都是这个点才起床吗？”
祁延芳又看上了报纸，她瞧了一眼已经梳洗打扮好的何智，对于何智的漂亮，祁延芳从来没有质疑过。而在之前，见到何智的第一眼，她还曾赞赏过张遥的眼光，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她也不信什么红颜祸水，只是单纯的就事论事。先前在Z市，已经试了何智的底线，有些话她不想再重新复述一遍。
可是，这一次却是何智却先挑了头。
“阿姨，这包子是您早上起来做的？”何智啃了一口包子，萝卜肉馅的，皮软馅厚，“比外面还要好吃。”
不是说，最低成本的投资就是赞赏别人么？何况何智的话发自内心，没有夸张的言语，这让祁延芳听着很舒服。
“我以为你不怎么喜欢吃面食。”
“我不挑食。”
何智笑道，伸手又拿了一个，不过这一次是豆沙馅的。就着包子，喝完了一碗稀饭，起身又去厨房盛了小半碗。她这饭量的确让祁延芳吃了一惊，看何智这小身板，也不像能吃的样子。
何智端着稀饭出来，正好对上祁延芳那一副探究的表情，想着是不是自己太夸张了。不好意思的笑笑，“阿姨您做的早餐太好吃了。”
“你喜欢就好。”
何智点点头，“其实嘛，人生就这么一辈子，能吃能喝能睡，平平淡淡的也挺好的。”
“问题是，你甘愿平淡吗？背后的家人不要了？”
“要啊。张遥跟家人我都要。”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这两件事又不难，为什么不能同时拥有。”何智说，“您到J市，我知道是为什么。对于您的疑惑，我也只会用一句话来回答。张遥，我不会放手。有什么事情，等到它发生了，再去想办法解决。船到桥头自然直，如果一直以杞人忧天的态度去过活，这太累了。”
何智跟张遥的态度一样，祁延芳本不想特意跑这一趟，但是她还是放不下张遥。每次她想到，张遥今后会遇到什么困境，她便开始感到心慌。所以，在所有的事情还没有脱离正轨之前，她要去阻止。
然而，这两人的态度丝毫不给自己游说的空间。
“我明白。”祁延芳像是妥协了一般，“这件事我不会再提，你们铁了心在一起，我也没有能力去棒打鸳鸯。明天我会坐汽车回Z市。”
“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下轮到何智吓了一跳，这才来一天，就急着走，传到别人那儿去，指不定说她何智太过强势，不愿意跟未来婆婆独处一屋呢，这罪名可大了，“阿姨，您可以跟我们一起过了端午再走，到时候我亲自送您回Z市。”
何智说的情真意切，祁延芳也不好拒绝。顺口来了句，“你打算跟张遥什么时候办事，在之前，是不是还要见见你的家人？”
“办事的话还早了点，如果要见家人，这个好办，我看不如就这个端午吧。”
“端午？他们都在J市？”
“嗯。不算全部吧，不过他们都可以当作代表。”
祁延芳很惊讶，这些人可都是M1的人，全都聚在J市，这太不妥当了。
何智估计是猜到祁延芳在想什么，有些难为情的笑了笑，“他们只是过来度假，等公司五周年庆后，就会离开。这件事，我还没有跟张遥说，所以...”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谢谢阿姨！”
何智刚出门，张遥就已经到了警局，他习惯了早一点到局里，这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没有直接上四楼，而是先去的刑侦队办公室，扫了一圈，看到正趴在办公桌上的罗淼。想了想，还是先回办公室，等人睡醒再说。然而就在他转身，即将走的时候。罗淼突然醒了，叫住了张遥。
“你来的可真早。”罗淼起身伸了个懒腰，
“有些事趁早处理比较好。你该不会昨晚又通宵？”
“嗯，忙啊。”
张遥走到他面前，“打电话让我过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对。”罗淼弯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很小的U盘，扔给张遥，“你们一直要找的资料。”
张遥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小东西，“从秦濑那儿拿到的？”
“嗯。”罗淼说，“秦濑被袭击送进ICU后，我们对她的病房进行了简单的处理。没发现其他的什么东西，就在一个花盆的底部找到了这个。我看了，一堆数据，这么专业的东西，我也看不太懂，不过想到之前从监控里看到秦濑拿走了一些东西。想着，应该是你们CBIB丢失的，所以给你，说不定就有用呢！”
张遥拿着U盘，有些激动，这可是CBIB找了许久的资料，有了它，关于辰氏的很多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罗队长...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改天，我们CBIB做东，请你们吃饭。”
罗淼笑着拍了拍张遥的肩膀，“好说好说。”
“十分感谢！”
张遥几乎是两步当作一步走，快速的回到了办公室，将U盘放到电脑里。
正如罗淼所说，里面都是些密密麻麻的数据，而且是账目上的数据。不过外行看不出这里面的意义，作为内行的张遥，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些转账的金额。长达四十多页的数据，都是辰氏跟一家叫做ITA的美国银行之间的资金往来，且多是转出。涉及的金额巨大，约莫着有一个多亿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