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延芳的汽车是十一点半，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何智不到十一点就到了汽车南站。但是等到十一点四十都还没看到人，进车站问了工作人员，才被告知上午没有从Z市到达J市的汽车，如果有的话那只可能是北站。
何智当场蒙圈了，汽车北站，那就是老汽车站了。离南站可远着呢，这得跨过整个J市。没办法，何智只得拨通了早上找张遥特意要的祁延芳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通了。
“喂，阿姨。您现在在哪儿呢？北站？没事，可能昨晚我听错了，现在人在南站呢。从这边开车过去也得一个多小时，要不，阿姨这样吧。我把地址发给您，您直接打车到公寓可以吗？”
“好的，那我在公寓等你。”
挂完电话，何智深吸一口气才平复自己想骂人的心情。从北站到公寓那得有一个多小时，她还可以回公司一趟，见见方唐。
车子停在智尔大厦门口，何智直接上了22层，方唐他们已经参观好所有的地方，正呆在苏锦的办公室等何智。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是方回。随后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门口，冯歌跟林云几乎是立即起身，笑着跟门边上的人打招呼，“教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何智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很开心。
方唐背对着门，所以他得转个180度才能看到何智。于是他的模样最为搞笑，但也属他的心情最为激动，不过很显然，他似乎正在抑制着什么。
只见他起身，缓缓走到何智面前，张开双手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别扭的没说一句话。
苏锦小声的笑了笑，“为什么，我们就没有这个待遇。”
“青梅竹马，你懂？”何智瞥了他一眼，遂将视线全神贯注的投在方唐脸上。她略微皱了皱眉，思考了良久才开口，“你是不是胖了？”
方唐脸上的表情有撕裂的痕迹，苏锦由一开始的憋笑，最后变成哈哈大笑。他这笑声，魔性得很，害的方回也跟着笑了起来。林云笑点低，脸憋得通红的。
“我只是抽空回来先看你一眼，待会还要回去。”
方回问道，“你婆婆呢？已经送回住处了？”
何智勉强的笑笑，从茶几上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接了杯水，说自己走错了车站。何智平铺直叙，没有添加任何感情色彩。但是苏锦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不过为了照顾到何智今后的婆媳关系，他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要在当事人面前说得好。
“今晚你们自己好好聚聚，我就不能陪你了。”何智笑着跟方唐说，“小唐总，后天休息，我做东，请你们三好好搓一顿。”
何智说着后面一句话，看的是坐在一边的冯歌跟林云，“你们两也辛苦了，既然到了J市，就应该好好放松一下。那我先走了，迟到就不好了。”
苏锦摆摆手，催促道，“赶紧走吧。”
“教授，再见！”
等何智走后，苏锦望向方氏两兄弟，问出了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你们不觉得今后何智要陷进婆媳战争中了吗？”
方回眨了眨眼，“就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吗？”
苏锦挑眉，表示默认。见状，方回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可真不敢想象。
看到这两人的互动，方唐一脸迷茫，“这个老妖婆很难对付吗？”
“老妖婆？”苏锦不解，“你说何智未来婆婆？”
“嗯。”
苏锦笑了，但是方回却极其严肃的对方唐说道，“不要给长辈起这些奇奇怪怪的称号。”
方唐默默喝了一口水，没有再说话。
中午大家随便挑了一家餐厅解决了午饭，便兵分三路。方回跟方唐还有冯歌回了何智的别墅，林云则跟葛晓去超市购物，苏锦回了公司，还有一些紧急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对于何智的别墅，方唐好像特别满意。一是空间大，一是光线好，而且装修风格深得他心。一楼两个房间，冯歌跟林云一人一间。二楼也有三个房间，何智的房间他们没动，所以方唐就自觉地入住了那一件空着的。
三人在方唐的房间逛了一下，方唐突然换了一种表情，极为严肃的对站在门外的冯歌说，“你去楼下好好看着，我跟二公子有些话要说。”
“好的。”
冯歌离开时还不忘记将门带上。
方唐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这个别墅区的绿化做得很好，种植的许多树比房子还要高，虽说前面有一条街道。不过不是主干道，来往的车辆比较少，加上这些天然的隔音树木，所以显得特别安静。
“你现在很紧张吗？”
方唐回头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几分钟的哥哥，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他记事起，就跟着这些人在做各种训练。从最基本的体能训练，到后期的技能训练以及实战演练。他第一次杀人是九岁，第一次执行任务是13岁。
多少次从死神手里爬出来的。
在那样残酷的环境中长大，以他这种性格，没有成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说是幸运，但也算是人为。这跟方回有很深的关系。
何智他们带给方唐的是没有血缘的兄弟情，但是方回给了他与生俱来的血缘亲情。而方凡更多情况下担任的则是一种严厉的家长身份，他做不到像方回那样轻声细语的去对方唐说一些安慰人的话。
方唐跟方回的性子是两个极端，即使是同龄人，方回不管是在思想上，还是外在的行为，都比他要成熟的多。每一次快要到崩溃的边缘，都是方回及时的拉住了自己。那些事情发生的很遥远，遥远的两位当事人都快忘记了。但是在方唐眼里，方回一直都是哥哥。
不过，让很多人都意外的是。这两人的极端，却是人们以为相反的极端。暴脾气的方唐也许是个“和平”分子，而方回则偶尔会当一回“恶人”。
他扬起嘴角，笑得及其不自然，“怎么会？”
“我有感觉。小唐，我们之间多少有一点感应，而且现在你离我这么近，我看的出来。”
方唐很久没有听过方回这么叫自己，他很少会在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叫自己小唐。
方回坐在床上，双手撑在身后，对于他这个动作方唐没多说什么，反正一会林云要把这些全给换了。要放在平时，洁癖如方唐，别说方唐坐他床上，就连他妈，方唐也不会给这个面子。
“好吧。”方唐转身，看着方回，“我问你，伯爵是不是在J市。”
伯爵，东欧着名的恐怖分子。他手上有一个叫“教徒”的组织。这个组织的活动范围极广，不仅仅是在东欧，美、法、英甚至是中东，都有他们的踪迹。而在09年，他们更是一手策划了沙特麦加的恐怖袭击，当时正有万余人在做朝拜。这一次袭击，死伤无数。教徒组织也算是一战成名，在那几年，反恐对“教徒”进行了严重的打击。不过，当时的Isis闹得更凶，教徒钻了个空子，才有时间休养生息。
就在全世界都在对抗Isis的时候，教徒的成员以惊人的速度上升。而且，随后策划的事件一个比一个恶劣。等Isis被反恐打得毫无反击之力时，他们才想起来这个组织。当然，这个时候，教徒的力量跟当年早就不可同日而语。国际反恐甚至不知道这些人的基地在东欧的哪个国家，而且对于他们策划的每一次袭击都没有查到任何的相关信息。
至于教徒的领导人伯爵，人们对他的认知几乎为零。性别未知、年龄未知、只知道他不是俄罗斯人就是白俄罗斯。
为此，美国曾经还借用这个名义想要找俄罗斯首相谈判，想要无中生有探去一些情报。当时恰好是梅德韦杰夫当任，如果是普京的话，估计这个要求他们也不敢提吧。但是谁都知道普、梅二人是一家，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是有关伯爵的传说，却一直都没有停止。奇怪的是，在最近的一年，这个教徒组织仿佛是消失匿迹了一般，没有任何消失。这种情况，全世界都是喜闻乐见。
所以方回猛地听到方唐提出这个名字，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他用笑容隐藏了这份错愕。
“你听谁说的？”
“别管我从哪里知道的，你回答我是不是？”方唐靠着窗沿，看着方回，只用了几秒钟，他就从方回的脸上得到了答案。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老大知道吗？”
方回的沉默不语，再次让方唐找到了答案。
“是老大的意思，还是你自作主张？”
“是我。”这一次方回没有再沉默，而是直视着方唐的眼睛，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仿佛能从方唐的眼睛里读到他在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在跟他们做交易！”方唐低吼着，此刻他的情绪由不得自己控制，“你当初说过什么！你说，你方回设计的武器，一不卖给美国政府，二不卖给恐怖武装人员！”
方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次跟方回的谈话显然已经触及到了他某根神经。额头上凸起的青筋，表示他现在的心情极度恶劣。
“你冷静点。”
方回想了半天才想出了这句话，不过对方唐很见效，他停下了步伐，靠在电视柜上。
“这一次在J市的是伯爵本人？”
“应该不是，”方回是猜测，毕竟他也没有见过伯爵本尊，“只是来谈个交易，用不着自己亲自过来。”
“所以你杀了那个余洋，是跟这件事有关？”
方回点头。
方唐低着头，好吧，那一切就说通了。本来对于J市发生的事情，他一点都不知道，不过说巧也巧，秦一在处理卫星上的图像被他给撞见了。知道方回在J市开了荤。余洋他知道，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是方回动手。后来他自己查了一些资料，M1所有的事情对于方唐都是公开的。而这样的权限，除了方家三兄弟，也就只有何智他们才有。
方唐查到方老大最近的出行记录，一般来说，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方老大是不会出太久的远门。但是就在4月份，他却去了东欧，而且就他与孙落两个人，还一待就是半个月。要说只通过这一见微不足道的小事，推断出伯爵来还差的太远。
但紧接着他看到的一份资料，就将他的猜想给证实了。
M1在白道的公司，4月底支取了一大部分的资金用来“生产”。
生产什么？
生产方回设计的新型战斗机。而运送的地址，在白俄罗斯一个叫丹卢卡小镇。根据这个地址，方唐接下来发现的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方回会什么会杀余洋，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余洋看到了方回跟人在交易，而且他知道正在交易的人是教徒组织里的人。所以，方回才会选择杀人灭口。
“为什么？”方唐从电视柜旁边走开，坐到一边的沙发上，说，“你杀余洋不是多此一举吗？”
杀余洋，是因为担心他会透露M1跟教徒交易的事情。从而将M1推向所有人都希望它走的那条路——恐怖分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对其进行打击跟毁灭。
方唐接着说，“只要M1跟教徒合作，它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恐怖分子，被人知道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不会。”方回说的斩钉截铁，“我们只是在跟他们合作，而且是短期。再说，我们并没有真正的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在中东，做的不也是同样性质的事情吗？其实，M1一直在做的就是这样的生意，只不过是合作伙伴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劣迹斑斑的人而已。”
方唐被堵得无话可说，他只能问出一开始就有的疑惑，“那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们合作。”
“因为他们可以给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
“读过《三体》吗？”
“你知道我不爱看小说。”
“你应该看看。”方回说，“这本书上讲宇宙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如地球这样的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猎人在黑暗中穿梭，他不确定在哪里，在哪个方向还有没有跟他一样的猎人。所以，只要他听到一丁点的响声，就会开枪。在这片森林中，他人就是地狱，只有消灭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方唐没有看过这本书，但是对于方回说的这些话，却不敢苟同，“除了消灭，应该还有其他的方法。”
“是吗？”方回脸上露出了惊喜，“你说说。”
“猎人可以找机会，表明自己的无害性。让所有人在没有察觉自己的情况下，就向他们证明自己的无害性。”
“对！”
不是说方唐聪明，而是他的谋略之策很高明。
方回说，“在这个地球上也一样，M1跟教徒就是两个带着枪的猎人，他们彼此很陌生，但是他们双方都知道，对方迟早有一天会是自己的威胁。所以，在还不确定的情况下，只有先开枪，才能获取先机。但是很明显，这两个猎人都不简单。他们之间的能力不分伯仲，无法像多维世界解决三位世界这样轻松，更不是一颗子弹就能解决的。那如何能消除对方的顾虑，表示自己是一个没有威胁的猎人？”
“只能证明自己的无害性。”方唐缓缓的开口，“所以，是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