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西南部、大唐沧城。
因为建城于商河的一条分流沧河边上,故而此城以沧为名。
繁荣的河运是大唐国力强盛的关键一点,作为商河的一条大支流,沧河河运自然也是络绎不绝。
大唐少有贫瘠之地,建于河水之边的城池更是一座比一座繁华。沧城虽然比不上长安周边的那几座大城,但在大唐的城池排名中也能处于上层的位置。
从沧城至长安,走河运只需要八个时辰,条条大路横贯交错,交通甚是便利。
而在沧河之畔,有一座王府屹立于此,每日千帆来去,它自受雨打风吹。
这王府属于大唐的一位年轻王爷,和这绝佳的地理位置相比,王府的规模并不大,比之城中的太守府亦是远远不如。
再观王府之内,陈设摆放之物也只能算是一般,一些物件甚至显得有些老旧,完全没有寻常人脑海里想象的那般大富大贵。
十二年前,那位年轻王爷将王府地址选在这里的时候,还引起了沧城不少官员的不满,认为这王爷明知被贬,却还乐得享受,故而对王府时常刁难。
但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沧城的官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就连太守都是第二任了,但这王府依旧是屹立于此,本是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此时也少有人提起。
这位曾经的楚王、如今的临淄王,似乎就这么被人们遗忘了......
“大陆剑道巅峰的论剑之战吗?可真是让人向往期待呢。”
此刻王府内,年轻的王爷坐在“了望塔”的塔顶,躺在仙人椅上前后晃荡,闭着眼睛享受着河边的凉风。
这了望塔是当时初建王府时,他特地要求建的,为此还将两处宅院的预算削掉,这才将这了望塔建好。
了望塔有三层楼高,比王府内的房屋都要高出一截,塔顶处的围墙被他开了道拱形口子,这样他就可以浏览沧河的同时,让沧河的凉风吹遍他的全身。
年轻王爷此刻手里转着两枚铁珠,一身刺绣锦衣。
至于临淄王的那身蟒袍,他这十二年可从来没穿起来过。
“王爷若是想看,待论剑之战结束后,自然会有对应的机关投影屏在沧城销售,到时候我就去给王爷买一个。”
站在年轻王爷身后的,是一位中年管家,这管家中等身材,微胖的脸上留着两撮胡须,看着很是和气。
王府内的侍女们私下议论的时候,都在猜测这平日里笑嘻嘻的管家和王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何一陪就能陪十年之久。
“这种事情还是得去现场看,感受下两位强者的大道之意,从那投影屏内看到的,也没什么意思。”
年轻王爷撇撇嘴,先前宋管家就给他买了一个李白三入长安之战的投影屏,但他看了没两眼就将其扔到一旁,觉得甚是无趣。
“这...”
管家顿时有些为难了。
“行了老宋,别这幅扭扭捏捏的样子,封王的皇室后裔除陛下特召外,不能出属地半步,这话你都给我讲了十二年了,烦不烦呀。”
年轻王爷没好气地说道。
宋管家倒是不以为意,他笑了起来,将眼睛眯出了两条缝,道:“还是要多提醒提醒得好。”
“我不也没出过吗?”
年轻王爷打了个哈欠。
他今天已经吹够了江风,当下便从椅上起身,想要下去。
宋管家赶忙将手里拿着的袍子给他披上。
两人从了望塔内走下,而在王府的周围,一双双眼睛看到两人的举动,开始收回视线。
“这些鹰眼也真够烦的。”
走在王府内,年轻王爷朝宋管家抱怨了一句,宋管家亦是一脸无奈,说道:“职责所在吗...”
“这都成楚王变成临淄王了,守卫还这么森严,长安城的那位疑心也太深了吧。”
年轻王爷有嚷嚷了一句,而这时刚好有一位侍女从转角内突然窜出,看到年轻王爷两人后吓了一跳,赶忙行礼道:“见过王爷!宋管家!”
年轻王爷和宋管家也是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三人僵持了片刻,随后年轻王爷回过神来,赶忙笑道:“是小陈啊,没事没事,不用多礼,干你的去吧。”
这侍女俏脸一红,连忙应是,随后便快步离开。
年轻王爷和宋管家目送着这侍女离去,随后年轻王爷打了下宋管家的脑袋,骂道:“你个宋肥,神识之力是用来施肥的吗,都这么近了还没感应到?当年在云中你可不是这样的!”
“你说刚才这小陈要是是个鹰眼啥的,不就得把我非议陛下的事情记到小本本上了?!”
宋管家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道:“您这些年也没少说啊,就算真被记了,那一本可记不完呢。”
“你...”
年轻王爷还想再打,最后还是罢手。
就刚刚那一下都抽得他手疼。
“哎,你这壳怎么这么厚。”
年轻王爷悠悠说了一句,宋管家则是嘿嘿直笑,道:“王爷您这十几年毫无寸进,我可是稳步修炼呢。”
年轻王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就这厮敢如此放肆地揭他伤疤了。
想到这,他不由得心里自嘲,本应是大唐最为耀眼的天才,却因为这血脉的缘故,被人种下封禁之法,气力难动神识永封,本是康庄大道的修炼之路却因为一个人的猜忌而破灭。
拥有河洛最为高贵的血脉,但处境甚至都比不上一个普通人,这是何等的讽刺......
自云中漠地征战归国后,他在大明宫内被软禁了三年,除了这宋管家在他身边外,那三年间他甚至没见过任何人。
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在那冷宫中了却余生的时候,女帝一道圣旨却让他来到了沧城。
这十五年,匆匆而过啊...
他也从一名满腔热血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的颓废王爷。
王爷下意识地摸着腰间别着的一块穗草平安符,这穗草产自云中漠地,代表着祝福和爱慕。当年他亲手救下的那女孩在月下一曲让他毕生难忘,但到最后,他还是只能选择放手.....
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若是那女孩跟着他一起回到河洛,恐怕早已成为一捧黄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