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谢羽臣见施元音手里拿着一个锦盒，好奇道：“难得见表妹妹出府，不知这锦盒装了什么，竟让表妹妹如此宝贝？”
“不是稀罕之物，不过是颗玉石罢了。”
“宝石斋的玉石确实精致，做成珠钗最是漂亮。”
“......”
施元音咕哝道：“其实不是用来做珠钗的。”
“不是做珠钗？”谢羽臣浅浅疑惑。
“明日就是阿璟的生辰，我做了一个荷包，想着缀个好看的珠玉，这才出府四处看看。”
谢羽臣笑容不着痕迹的凝滞了一瞬，敛眸道：“原来如此。”
车厢静默须臾。
施元音瞥见案几上搁置着包好的糕点，纸袋上印有江南阁的标志，说道：“我记得二哥哥上次回上京城就托人买过江南阁的糕点，没想到这次回来，二哥哥居然还亲自来买了。”
谢羽臣扫了一眼糕点，“顺路。”
施元音眉梢微挑，迟疑道：“二哥哥方才还说是从皇宫出来的，这青龙长街和白虎长街就不在一条道上，二哥哥怎能说顺路？”
谢羽臣面不改色，解释道：“从皇宫出来后，先送了一位大人回府。”
施元音点了点头，沉默。
也不知从何起，气氛微妙起来，这心里总是有些别扭和不踏实。
“表妹妹似乎很在乎这位温家二郎？”
施元音滞了一下，回道：“没有，只是阿璟平日里对我很好，这次是他生辰，自然不能敷衍应付。”
“我记得表妹妹曾说不擅长女红，若说不在乎，怎会愿意为他学做荷包？”他语气平平，没有丝毫起伏，令人琢磨不透。
施元音想了想，回道：“女红总是要学着去过的，我明年就要及笄了，等到出嫁之时，还得自己绣嫁妆呢。”
谢羽臣漠然。
少顷，他从厢壁柜子中拿出一个赤红色锦盒，默不作声地递了出去。
“这是？”施元音愣住。
“在景州时，路过一个钗摊，瞧着这根钗子甚好，便想着买回来送与表妹妹，打开看看吧。”
“……”
施元音慢半拍地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根金色流苏步摇，上面缀了不少珠玉，很是精致。
“这个礼物太贵重，我……我不能要。”施元音关上锦盒，又递了回去。
谢羽臣没接，莞尔道：“一根步摇罢了，于我而言算不得什么，表妹妹就收下吧。”
语气不容置喙。
施元音抿了抿唇，便就收下了。
正这时，马车缓缓停止了摇晃。
外头，有人敲门道：“二公子，元音姑娘，王府到了。”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马车。
施元音两条腿刚落地，就看见柳氏和谢文钦从府中出来。
快要临盆，柳氏的肚子越发显怀，但除了肚子之外，身材却没有臃肿半分；谢文钦紧跟在她身侧，不敢远离半寸。
“二叔父这是去哪？”谢羽臣望着下台阶的二人，微笑着询问。
谢文钦护着柳氏慢慢下了台阶，才道：“二郎回来啦，我打算出门采买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谢羽臣的目光轻轻扫过他身侧的柳氏，好言好语道：“二叔父莫不是忘了，祖母可是交代过，柳氏现在还不能出南院。”
柳玉娆倏时抬起眼眸，眸光中闪过凌厉，冷不丁道：“老太太是交代过，是以这三个多月来我也未出过南院，只是今日想出府走走，难道都不行吗？”
谢羽臣笑而不语。
谢文钦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柳玉娆的衣袖，低声道：“你别动气，对孩子不好。”
柳玉娆甩开他的手，小声娇嗔道：“我难道是你们谢家豢养的鸟吗，每日就只能待在南院那个笼子里，连出府都不能。”
谢文钦神色为难，既想安慰又有顾忌，犹豫半晌道：“贤侄啊，你从景州回来舟车劳顿的，还是快些进府歇息吧，我与柳娘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羽臣莞尔一笑：“二叔父与柳氏出府之事侄儿本就管不着，不过今日侄儿回公处时偶遇上方大人，他命我转告二叔父，这公处的文章堆案盈几，请您务必尽快回一趟公处。”
自从回了上京城，谢文钦三天两头向公处告假，学政要事耽误了不少，崔氏那边也因此在南院闹个不停。
所以今日出府，就是为了带柳氏散心的。
“看来今日这府是出不去了，罢了，那我就回去吧。”柳玉娆耍起小性子，转身就要离开。
谢文钦连忙将她揽在怀中，低声安慰：“公事明日处理也可以，我既然答应要带你散心，自然不会食言的。”
两人你侬我侬，瞧着倒是恩爱。
施元音微微颔首，却是觉得没眼看。谢文钦怎么说也是当柳氏爹的年纪，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真不嫌丢人现眼。
也不知谢文钦说了什么，总算是将柳玉娆哄开心了。末了，他转身看向谢羽臣道：“贤侄，方大人那边还请你明日替我转告一声，就说我过两日就会回公处，绝不会怠慢正事。”
“过两日？”谢羽臣语气诧异，随即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的嗤笑，拱手道：“是，侄儿明日就代二叔父转告。”
施元音皱了皱眉，抬首看着谢羽臣，目光透着他对谢文钦纵容顺从的不解。
大家族往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谢羽臣似乎对此丝毫不在意。
正在这时，小厮驾着马车在府门前缓缓靠停，谢文钦带着柳玉娆上了马车，随着马蹄声的渐行渐远，马车也跟着消失在长街尽头。
谢羽臣目送着马车离去，伫立半晌，一直没做声。
施元音见他神色凝重，询问：“二哥哥其实不希望二爷耽误正事吧，那适才为何没有劝阻二爷呢？”
谢羽臣收回视线，淡淡一笑：“这世上能被左右的事很少，既然二叔父当下选择了柳氏，我又何必多说无用的话，徒增彼此烦恼。”
“……”
乍一听挺有道理，但又说不出的奇怪。
施元音微微拧了拧黛眉，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