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钱家主又放下了手中的笔。
片刻之后,像是做出了某个决定,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垂手侍立的家丁。
家丁身着朴素却整洁的服饰,神情恭敬,眼睛低垂,静静等候着钱老爷的吩咐。
“你去告诉他,就说我诚意相邀他们家老爷,两日后还望他能拨冗前来府上一叙。
就说,有一些事,想与他当面细谈。”
钱家主说话间,字斟句酌。
家丁恭敬地应了一声“是”,随后迅速转身离去。
那脚步声在书房外的回廊上渐渐远去,起初还能清晰地听到“哒哒”声,随着距离的拉远,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钱家主这才悠然地将身体向后靠去,放松地舒展着身躯,整个人似乎卸下了刚才那一丝紧绷的状态。
脸上慢慢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半晌过后,钱家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体,抬手理了理衣袖。
伸出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早已备好的毛笔,笔尖在砚台中轻轻蘸墨,随后略作停顿,像是在脑海中构思着即将书写的内容。
接着笔锋落下,在竹简上行云流水般地书写起来 。
很快,被派去钱家的人传回消息。
得知钱家相邀,赵家主欣然应允,两日后定会准时赴约。
钱家主听闻此讯,指节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唇角微扬,眼中精光流转,似是早已料到这般局面。
会面当日,钱府门前车马如龙。
除了赵家之外,安业镇上有头有脸的家族皆收到了请柬。
钱家管事在门前唱名迎客,喊声此起彼伏。
正厅内,檀香袅袅。
诸位家主按资排辈入座,有人抚须浅笑,与邻座寒暄。
有人垂眸不语,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更有人目光频频在赵老爷与钱家主之间游移。
空气中暗流涌动,仿佛连厅角那对青铜鹤形灯吐出的烛焰都凝滞了几分。
半炷香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
其中一位稍显年轻族长轻咳一声,茶盏往案几上一搁:“钱家主今日这般阵仗,想必不只是为了品茶论道吧?”
满堂目光霎时汇聚。
钱家主却不急不缓地转着手上的杯子,视线悠悠落在赵老爷身上:“赵贤弟,还是你来说吧!”
赵老爷闻言,眼帘微抬,目光如古井般沉静地望向钱家主。
他心中雪亮——这老狐狸分明是要将自己推到台前,借他的口说出钱家不便直言的话。
既然被点名了,赵老爷也不好推辞。
他镇定地站起身,朝在座的各位抱了抱拳,朗声说道:
“既然钱家主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先说几句。”
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清晰。
“今天钱家主请大家来,想必各位心里都有不少疑问。”
席间几位家主交换着眼色,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有人不知不觉间捏紧了手中的茶盏。
赵家主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竖起耳朵听着,便继续说道:
“最近安业镇表面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潮汹涌。
苏家低价倾销货物,所有的百姓都去了柏鹤村,把市场搅得一团糟。
要是再这样下去,咱们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今天请大家过来,就是要商量个应对的办法。\"
赵老爷话音一落,就迅速坐了下去。
厅内顿时炸开了锅,各家家主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没错,最近已经没什么人来安业镇了,这段时日,我的铺子连一匹布都没有卖出去。”
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拍案而起。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谁说不是呢?昨儿个我亲眼看见几个熟客转头就往柏鹤村去了。\"
“我这儿也是一样啊!”
又一位家主苦着脸附和道。
“偶尔进来几个客人,一问价格,扭头就走。
嘴里还嘟囔着要去柏鹤村,说那边物资又多又便宜。
咱们这生意,真是没法做了!”
“苏家这次闹得也太过分了!”
一位家主气得直拍桌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真想要一家独大,把咱们都踩在脚下?”
“就是!低价倾销这种手段,完全坏了咱们这行的规矩!”
另一位家主也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不是明摆着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吗?”
“照这形势发展下去,咱们的生意怕是都得被他抢光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众人越说越激动,声音此起彼伏,有人气得胡子直翘,有人愁得直搓手,整个正厅被一股焦虑的气氛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