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大莲花帝国，姚小蝶租住的那栋楼下。
车停，副驾上的李乐抬头看了眼，“没亮灯啊。”
“我妹今天厂里上夜班。”
“我说呢，有偿啊？”
“肯定的，无偿那不得比资本家还.....啊，富姐，没说您。”姚小蝶说道。
“呵呵呵。”大小姐白了李乐一眼，这人，算了，心累。
“你的买房大计应该能完成了吧，怎么还住这儿？”
姚小蝶叹口气，“所以说人心不足呗，原来一个月挣两千时候，想着买个两室一厅就好，后来挣三千，就开始看三室一厅，等钱攒够了，忽然觉得，买个大平层，再攒攒，也成，所以就.....”
“你说，你这脑子，怎么拿的注会？以后，我咋敢把别的事儿交给你。”
“啊？”
李乐一指单元门，“我就说四个。一，杠杆效应与资产升值速率的放大作用，资金杠杆撬动资产增值，利用金融杠杆，资产升值速率高于储蓄积累速度。”
“二，时间价值货币与机会成本，早入场锁定资产价值。上行阶段，延迟购买，意味着需支付更高的未来价格，因为上涨可能非线性加速。”
“三，供需关系与市场周期规律，供需失衡下的资产稀缺性以及经济周期中的资产配置优化。”
“四，资产裂变策略和政策环境与金融工具支持？”姚小蝶忽然接茬道，“成本上涨环境中，固定资产的升值速率超过储蓄收益率。通过阶梯式购买策略，不仅可提前锁定资产增值，还能利用金融杠杆和时间价值对冲未来成本，最终实现资产规模的指数级增长。”
“得，我这么说，你不都明白？傻了吧唧的，说说，看中哪儿的房子了？我给你参谋参谋，姑苏，咱熟，要不，沪海？燕京？”
姚小蝶摇摇头，“算了吧，没想那么远。湖西？或者，湖东？”
李乐想了想，“湖东吧。”
“成，听你的，下礼拜就去。”姚小蝶像是下定决心，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大小姐忽然笑了起来。
“诶？你笑个甚？”
“没啥，你也有被人骗的一愣一愣的时候。”
“呃.....嘿，姚师父，你这可就不地道了啊，坑徒弟啊。”
“没有，没有。”姚小蝶摆着手，脸上却浮现出狡黠的笑来，“不过，确实是过几天就去定，一直在犹豫湖西还是湖东，不过你说了湖东，那就湖东，离公寓也近。”
“钱够？”
“谢谢李总给的薪水。”
“哎呀，别谈钱，谈钱俗气。”
“那你把刚吃饭的发票拿走呗？”姚小蝶作势要掏包包。
“那~~~~不行，赶紧给我报了，那个刮出来的十五块奖也别忘了。”
“啧啧啧，知道了，走了啊。”姚小蝶推开车门，“富姐再见！”
“诶，等等。”
“嗯？”
李乐推门下车，和姚小蝶走到路牙石边上。
“这边有个事儿。”
“犯法的事儿不能干啊。”姚小蝶警惕性很高，忙说道。
“噫嘻，你琢磨啥呢。”
“那干啥？”
“我来时问你，想不想换个地方。”
“换地方？我？你不是说着玩儿的？”
“不是。”李乐摇摇头，“是这么回事儿，有一个关于收购的审计。”
“收购？”
“嗯，涉及两个在通州的造船厂，一个私企一个国企，大概情况这般如此，如此这般。怎么样，有兴趣么？”
“可我没有经验啊，我只有初级审计师的证，这种牵扯到几个亿资金的，有点儿.....”
“你以为让你挑头啊？有专门的人，让你去跟着，有没有兴趣？”
“可公寓这边？”
“这不是又招了财务么？现在也就是一些付款事儿，你去收购组，那边儿的事儿做完再回来就是。怎么样，锻炼一下？”
“我，能行？”
“我说你行就行。”
姚小蝶盯着李乐看了半天，忽然笑了起来，“行啊，你要是觉得我过去，不会添乱，我就去。”
“你愿意就成，这样，等几天......”
李乐说着，姚小蝶不住点头。
“就这么说，你等电话。”
“那老吴他们那儿？”
“我给知会一声。”
“哦。谢谢，李总。”
“瞧，又来，姚师父，行了上去吧，你亮灯了，我们再走。”
“嗯。”姚小蝶冲车里的大小姐挥挥手，转身。
“诶，还有。”
“啊？”
“抽时间，学学金融类的东西。”
“好啊。”
看着姚小蝶上楼，开灯，李乐这才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出了小区，一直上了大路，大小姐这才问道，“怎么，这么看好姚小蝶？”
“你没觉得在她身上有种东西么？”
“什么？”
“她就像，所有在外打拼的年轻人的正面，乐观对未来，勤勉对人生，还有，能感染到身边人的那种希望。”
“那反面呢？”
“拥挤、昂贵，扼杀天性、泯灭人性，生死不易。”
“你说的是大城市。”
“但反面因此而来，白乐天一千多年前就说过，长安米贵。多少人是城市打拼之后，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可人这玩意儿，不就是这样，反正走任何一条路都会忍不住后悔。”
“太悲观了吧？”
“幸存者偏差？有些鸡汤话，你说不得，我说不得，说出来，就是何不食肉糜。大城市不是你的资本，你是大城市的资本。身在其中，辛酸苦辣，是福是祸，没人说得清楚，但围城外永远挤满踮起脚跟伸长脖子张望的继承者。”
“你喝多了？”
“没啊。发发牢骚。”
“你还有牢骚？”
“替上辈子发的。”
“还有么？”
“多了去了。”
“行吧，你说说，我听听？”
“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就是说服一个人，你其实没那么特别，所以，大家都年轻过，何必浪费口水。有些事儿，想干就干，不干肯定不死心，只是万一被毒打了，告诉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啊~~~~，然后，等你回去，发现，小城镇里保安都是世家，哪有位置给你当，哈哈哈哈~~~~~~”
“李乐，你要疯啊？”
“没，我很正常。”
“其实，小红和小蝶不是很像？”
“那人，阿西....不一样，两种类型，阿一古，别提她，一提她，我就，哎呀，你摸摸，额心里就堵得慌。”
“手拿开。”
“不要，你摸摸。”
“嗬~~~tui！”
“嗯，鸡肉味儿嘎嘣脆。”
“噫~~~~~你是真喝多了。”
喝没喝多，李乐心里明白，他就是在发牢骚。就因为发牢骚，他才觉得姚小蝶身上那种叫做希望的东西有多美好。
所以他想做一点儿事，让一些像姚小蝶一样的人，在独立做出人生选择的第一步时，能少一些压力。之后，或许会失败，会有付出的回报不对等，会愤怒于不公，但最终，能保留一分对那个城市的善念。
回想起，当一身疲惫的走出地铁，下了公交，给电动自行车充上电之后，有那么一个不会太贵，不会太拥挤，能洗澡，能吹空调，能有片刻宁静让自己躺在床上，刷手机看烂洋柿子骂两句码字儿的你丫是水母转世，再琢磨琢磨之后是走是留的小窝。
看着窗外“莲花帝国”里，那一栋栋居民楼的窗户里散发出的灯光，李乐忽然说道，“诶，梁师傅。”
“怎么，李先生？”
“前面第三个路口，左拐，右手边有个小区的大门，你往里面开。”
“好。”
大小姐扭头，“你又想起哪出？”
“看看人还在不在。”
“什么人？”
“楚河汉界。”
“哈？”
五分钟后，车子停到二十三号楼，三单元楼下，李乐抬头看，“嗨，亮着灯的。”
一推门，下车。
“你干嘛去？”
“家访，你等我几分钟。”
大小姐似乎想起什么，只是笑了笑，“过时不候，你自己打车去酒店。”
“知道知道。”
楼道里依旧没有灯，小李数着十一凳的台阶到了五零二，敲了敲门。
里面门开，隔着简易防盗门，一个光着膀子，叼着烟头，露着两扇肋排，瘦巴巴的年轻人透过栏杆上的窗纱，看着门外高壮的圆寸脑袋，眼神里透着一丝慌张。
“你，你找谁？”
看着这张脸，李乐有些失望，可还是笑道，“啊，别紧张，我不打劫。”
“那你是？”
“我想问问，你住这里多久了？”
“呃....”
“放心，我想找的是原先住这里的一个叫郑涛，一个叫房艳的，他俩嘎盆友的。”
“哦哦，你问我们前前的一对儿？”
“是，你知道？”
“听房东说过一嘴。”
“怎么说的？”
“一起回老家了。”
“哪个老家？”
“钟吾，说是回老家考公务员了。”
“哦，考上没有？”
“这就不清楚了。”
“好吧，谢谢。”
“不客气。”
“卡彭！”
一明一暗，李乐掏出手机，借着灯光看了眼手写的门牌号，叹了口气，下了楼。
“走吧。”
“怎么，没人？”
“确切说，是没找到想找的人。”
“怎么了？失联了？”
“嗯。前两年还联系着，两人一边在这儿打工，一边考公，姑苏的公考一战失利，我还给寄过资料，可后来再给打电话，就没回了。”
“两人都是？”
“估计有什么变故吧。”
“伤心了？”
“没，就是不知道结果的失落，也不知道是分了还是别的。大概率是分了，这俩，其实不是很般配。房艳有想法，上进，郑涛有些随遇而安。”
“那也说不定，人家万一回家结婚了呢？”
“那样最好。”
“知道去哪儿了？”
“知道。”
“找找啊？”
“算了，有上车，就有下车，有缘自会再见。走吧，梁师傅。”
“好的，李先生。”
“有缘自会相见，有缘自会相见....”大小姐嘀咕着。
“这话，出自宋代南戏剧本，张协状元，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以前还是上高中时候，刘老师给我们讲过的，那个戏里，一个叫张协的.....”
“那个岳靓算不算？”
“谁？”
“晚上吃饭时候？”
“啊，姓岳吗？我记得姓袁啊？袁靓，多喜庆的颜色.....美丽滴草原～～～我滴家.....”
“李乐？”
“哎呀，一个不相关的人，想她干嘛？诶，带你吃夜宵去不？咱们好像还没吃过夜宵呢，就姑苏大学后庄夜市，有绿豆汤，阿拉与侬港，那里面，薄荷，青红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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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厨子传承自老李的指东打西技能终究没能奏效，绿豆汤喝了，铁板鱿鱼吃了，炸串儿尝了，可回到酒店，还是做了三保证五确定，才被富姐一句从老太太那边学来的“听其言，观其行”放过。
直到第二天起床，李乐都觉得，该回家和老太太商量一下，咱不能啥都教，您得弘扬人南高丽男人是天的传统美德，是吧？
吃过早饭，又去了一趟公寓办公室，交待了之后的几件事。
李乐载着媳妇儿，顶着骄阳，开着没空调没音响的GtR，在午饭前赶回了朱家角。
拎着几袋子吴爱军他们给的东西，小力巴·李进了院子。只不过，刚走过中厅，就听到一个已经听腻了的声音说道，“诶，铿姐夫，李秃砸不说中午来的么，这人咋还没到？”
“谁知道呢，他这人，狗喝糖稀的，谁知道路上又拐哪儿去了。”
“算了，不管他。诶，宝贝儿笙儿，来，叫爸爸，剥啊，爸，爸爸！”
“姓田的，伲个瓜p，把额娃放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