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里至少都会有两双拖鞋。理论上不管想要几双，都可以跟客房服务要。
我认定了宋博文没事找事，大晚上的拿我寻开心。
于是我激愤地挥动手指，回复他的微信：【你拿我当酒店服务员吗？这种事还要来问我，你自己不会打电话去要啊？】
果然，这条微信发出去后，手机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我睡前又响了一下，宋博文：【晚安。】
我把手机一扔，倒头睡去。
出差第二天，行程安排的是跟客户的业务沟通会。
但是由于老刘前一晚醉得太厉害，一上午都没有露面。客户开着别克小轿车，带我去当地知名的大朋湖周围转了转。中午又带我去吃了一家味道很地道的农家乐。
由于没有王总曹总老刘这些领导在，也没有喝酒，我感到非常自在。
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焦虑。我时刻提醒自己是来出差的，工作时间我不在工作，却在到处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既怕耽误正事，又怕玩物丧志。
下午我在客户公司独自玩了一会儿手机，老刘才姗姗来迟。于是通知王总，通知曹总，通知这个那个负责人，等会议正式开始，已经下午三点了。
王总照例第一个发言，说了一通欢迎我跟老刘莅临指导之类的客套话，又复述了一遍他们这个生物科技公司的基本情况。
等老刘和他你来我往地寒暄一阵后，我捡到空档，赶紧插入正题：“是这样的，根据项目初稿中的计划，这个业务的基本框架已经有了。现在我这边只需要落实两件事，第一，这个项目的计划规模大概有多少？第二，有哪些担保条件？”
老刘皱起眉头看了看我，却没有说话，开始低头喝起茶水。
曹总脸上保持微笑，回答了我的第一问题：“我们初步计划发行五个亿。”
“五个亿？！”我之前测算过，按照他们往年的平均表现，最多只能做两个亿。
“是啊，五个亿啊，这不是说好的嘛？”曹总将目光转向了老刘。
老刘吹了吹茶杯里的茶，淡淡地说道：“按照一年一个亿的应收账款，做五年期的产品，就正好有五个亿了。”
我十分疑惑：“往年平均下来，一年的应收账款也就七八千万，考虑到收回的账款要拿来偿付金融产品客户的本息，产品发行额度还要压缩一点。而且为了保证产品顺利发行，最好是发行18个月，最长不要超过三年。五年期的产品很难有客户会接受。”
曹总微笑着回答：“我们的应收账款也是逐年增长的，小顾同志你这简单的平均一下对我们可不太公平啊！去年我们的收入就达到了九千万，不出意外今年妥妥能超过一个亿，往后四年就更不用说了！”
王总接上他的话：“卖产品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们计划全权委托给鲁州城市商业银行去卖，有银行做担保，不怕卖不出去！”
这个鲁州城市商业银行就是王氏集团下面控股的金融机构。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地方性的小银行，银行客户想必都是些当地的普通居民和老年人。
我小心地问了一句：“那五年期的产品，你们计划成本是多少呢？”
“18%。”曹总立刻回答。
这个数字又把我惊到了。按照业内惯例，这里面一般有2%-3%是给我们这些金融机构的中间费用，剩下15%以上就是给到客户的产品收益率。
15%以上的收益率，当然会吸引很多不明情况的客户来冒险认购。但问题在于，愿意付出18%的成本，也就意味着这个公司能产生高于18%的收益。
这年头做生意能有8%的收益都不错了。何况我看过这家公司的财报，利润率也就在10%左右。
我不理解他们这样亏本借钱，还借这么多钱是为了什么。只能继续追问：“那这五个亿你们准备拿来做什么呢？”
老刘“砰！”地一下把茶杯一盖，不耐烦地冲我：“不是在项目计划里写了吗？用来新建干细胞库啊，你没看过资料啊？”
我有点忐忑，但还是想弄弄清楚：“我看过资料了。但是里面只有一个土地批文，也就是只能建一座干细胞库。按照往年建库的成本，建一个干细胞库最多只需要一个亿左右，用不到五个亿啊！”
这时轮到王总低头喝起了茶。曹总则一直死死地盯着老刘。
老刘又把手里的茶杯“砰！”地放在桌上，声调也抬高了两分：“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五年里建五个库，需要现在一下子全部准备好土地批文吗！”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但只是嘴上说说，就想凭一纸空文借五个亿，我还是觉得冒险太大了。于是我转到第二个问题：“那有什么担保措施吗？”
曹总脸色和缓下来，又微笑着解释给我听：“我们计划质押王氏生物科技公司100%的股权，再由集团总公司做无限责任担保。小顾同志觉得怎么样？”
集团总公司跟它是一家，这个无限责任担保其实没什么用。不过生物科技公司的股权还算有点价值，因为它有一张国内稀有的干细胞库建设管理的权限。
我又试探性地提了一句：“还能增加一些担保方式吗？”
“嗯......”曹总为难地看看老刘，又看向王总。
王总朝茶杯里吐了吐嘴里的茶叶，不动声色地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将青年大道那边的商业广场拿来抵押，再追加我个人无限责任担保，如何？”
王总的个人担保跟集团总公司担保一样，没什么实际作用。不过房地产抵押算是最有价值的担保物了。
我欣喜地表示：“那再好不过了。那要麻烦贵公司整理一下各项担保品的基础资料，特别是那处商业地产，最好有评估公司的估值证明。”
曹总连连点头：“那是应该的，尽管放心！小陈，记下来没有，你把顾小姐需要的材料都准备一下，最好明天就给到他们。”坐在他身边的叫小陈的年轻人喏喏地应下。
会议在还算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我的内心却总是有点说不出的拧巴的感受。看似我的各种问题都得到了顺利的解答，但每个答案都有点牵强附会的感觉。
没有人在意我的纠结，我又跟着老刘和客户上了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