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从商超带回很多监控录像。沙鲁克的行踪轨迹，以及他手里毒品的来源，很快被查清——极上冰据点所遭遇的那个贼，正是他。他不仅偷了货，还临时干起了贩毒的买卖——他卖掉了两盒d-09，和一袋Y-26。购买毒品的人很快被找到，他们也正证实了这一点。接着，技术组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在石水里和工厂连接处发现的那柄锤子上，查到了沙鲁克的指纹。墙洞是在一个月内形成的，技术组推断——沙鲁克应该是每天干一点，久而久之，才悄悄凿出了这个洞口。
但厂主依然失联，所以工厂办公楼为何会沦为极上冰的据点，他们就只能通过审讯了解了。三名嫌犯已被转移至侦探公会，松野决定当夜突破。
在离开石水里之前，母亲来了电话。她问杰瑞，还在加班吗？
“对，还在加班……”杰瑞回答。他突然想哭，不知是因为母亲的关怀，还是因为后怕。被枪指着头，又被人扒光了衣服，还在寒夜里苦苦挣扎了那么久……委屈，心酸，恐惧，羞耻，低落，无助，自责等情绪纷纷涌上心头，他真的很需要妈妈的关心和安慰，可他又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他不想让妈妈担心。
“这么忙呀，那还回来吗？”
“可能……不回来了吧……”杰瑞抽了一下鼻子，以掩饰自己那稍显哽咽的声音。
“感冒了吧？天冷了，就多穿些衣服，别老穿那么少。要不然等你老了，各种病就该找上门了。”
“嗯，知道了，妈。”
母亲突然转换了话题，“本那小伙子还蛮不错的，也很有礼貌。我很满意。他今天还帮我做饭来着，嗯嗯，厨艺也不错。这下我就不用担心你妹妹会饿死的问题了。”
本是妹妹的男朋友，在卡奈金融上班，年轻有为，性格温良。本和妹妹是大学同学，他们早已交往了很久。本的此次拜访是为他与妹妹的婚姻来的。一想到又机灵又古怪的妹妹居然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他不禁在心里感叹起时间的流速之快……妹妹可爱的脸庞浮现在眼前，他沉闷的心绪又缓和了一些。
母亲继续道，“就是有点太老实了，我怕简妮会欺负他。”
肯定没少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她都敢欺负呢，更别说是她男朋友了……
不过为了让母亲安心，杰瑞还是如此说道，“放心吧，妈，他们都相处好几年了，彼此的性格习惯也早就适应了，所以他们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也不能太霸道，婚姻是过日子，过日子就要有过日子的样子。有机会你也帮我说说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要懂得尊重与谦让。”
“嗯，知道了，妈。”
母亲开始讲述当天的经历，滔滔不绝，从本的进门开始，一直到他的离开。厨房里，饭桌上，客厅中，都发生过什么，谁都说过什么话，母亲一一告诉了他。杰瑞似乎能感受到一家人和谐相处的氛围，他的眼前，也布满了温馨的画面——他好像看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场景，他欣慰地笑了一下。
一个决定，也从心底涌了上来——如果是妈妈和妹妹遇到刚才那种事呢？我一个男人尚且不能保全自己，更何况是她们呢？所以，就算只是为了她们的平安，我也要同这些罪恶，战斗到底……
“你也得抓点紧了，”母亲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杰瑞身上，“遇到合适的就试试追求一下，别老那么被动。你可是男孩子。你们单位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还真没有，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唯一的女性，还是位大妈——档案室主任。
“妈，我不急，男人嘛，先有事业再有家。”
一声叹息，“早晚得有个伴，妈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
“胡说，我妈年轻着呢。我妈能长命百岁，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你这孩子，光知道跟我贫嘴。”
……
电话挂断之后，杰瑞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家住在哪里？”这时，松野走了过来，并沉着脸问道。
“诺森里，368号。”杰瑞有些迷糊，“咋了，师父？”
“行，知道了。正好顺路，送你回家。”松野回答，然后径直向石水里的正门走去。
回家？回什么家？不还有一堆工作等着处理呢吗？
杰瑞跟上去，挠挠后脑勺，“师父，不加班了？”
“你不是受伤了嘛，你师父的意思是想让你休息一下。”尤金从里长家里走出。马瑞也走了出来。
“可师父受的伤比我严重啊，他都被人咬了一口……”杰瑞不想当逃兵，也不想让别人误会他在当逃兵，被同事们救下的时候就已经够丢人的了，他不想再次丢脸。他快步走到松野身旁，认真道，“师父，我不需要休息，我的伤一点都不严重。我没事，我想帮大伙的忙。”
松野站定，满眼恼怒地看看他，然后冷冰冰地说，“你能帮什么忙？格斗不懂，配枪没有，擅自行动，连静待支援都做不到。你说，你能帮什么忙？”
这是要踢他出专门小组的意思。杰瑞感觉像是有一盆冷水，迎面泼了过来。
“师父，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师父，您别踢开我……”
“下次？下次你他妈就没命了知道吗？！”松野勃然大怒，“你知道那个赖哥是谁吗？”
杰瑞想起那个满是口臭的寸头。
“那他妈是负责V区整片毒品销售网络的头目！他手里有不下十条人命！还下次？你有几个脑袋够他砍的？！”松野重重吁了一口气，“为什么非要擅自行动？嗯？你就不能老实待在原地等待命令？”
尤金劝和道，“探长，杰瑞是第一次执行任务嘛，所以难免会不小心一些……”
“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尤金，你是第一天当侦探？”松野的怒火转向尤金。
“杰瑞是后勤嘛，他只是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而已……”
“岗前培训的第一课是啥？嗯？是告诉所有新入职的人——不管是一线探员还是后勤维护——如果遇到危险情况该如何自保！这课是白上的吗？”
尤金叹了一口气，“行，探长，我错了，我不说了，我闭嘴。”
杰瑞哀求道，“师父，求您，再给我个机会吧……”
松野刚硬地说，“我不需要贪功冒进的人。从现在开始，回你的后勤处去，我的专门小组，不需要你。”
不需要……专门小组不需要我了……眼泪不争气地旋在眼眶中。杰瑞无力反驳，因为他确实犯错了，因为他确实忘了岗前培训的第一课。当时，他所有的应对方式都不是最优解……身体又冷了起来，不过不同于之前，这次是从内到外的冷……五脏六腑仿佛都被冻结了似的……他忍不住，抽了一下鼻子。
“探长，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马瑞突然开了口，“谁不是从菜鸟过来的？谁一出生就会开枪，就会格斗？”他冷哼一声，“没配枪，就去申请，不会格斗，那就训练，射击不合格，就用心苦练。侦探又不是天生的，多练练不就行了？这有啥难的？”——后面这句话好像是对杰瑞说的，但马瑞并没有看向他。
松野十分恼火地瞪向马瑞。
马瑞哼了一声，就像提醒他们似的说道，“现在人手这么紧，居然还要往出撵人。呵呵，累死我们得了。到时候每人发一个三等功，然后再标注上——我们都是加班累死的。呵呵，那可真像样。”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探长，”尤金道，“现在人手确实不足……杰瑞是没啥经验，但不管咋说，他也是个小伙子啊……接下来还有审讯和蹲点的工作呢……探长……”
“要带你带，老子不带。”松野重重吁了口气，直接离开，“个废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娘们吗？”
“本来就是我带嘛。”尤金笑道。接着，他拍了一下还在愣神的杰瑞的肩膀，“晚上写个临时调岗申请，然后送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