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问得好!”黄靖象征性地小拍下手。
看得季宽怔了怔,常青抿了抿唇,暗忖孟大小姐身边的这位天师能人当真是不拘小节得很,连在殿下面前都能这般随意。
“首先,我就住在孟府里,很方便。其次,蓝之烬从小客栈到孟府,也很方便。”她竖起两根手指,在李寿的眼皮底下再竖起第三根手指,“最后,除我和蓝秃驴,孟府里还有能绝对护住夭夭的力量。”
首先与其次,李寿都能理解,照位置来说,孟府的出入确实要比宫门的出入更方便,没有关关卡卡,没有虚虚实实,而最后的一点儿,他没明白:“什么力量?”
季宽常青也是竖起耳朵认真听,连端着新沏的茶进殿下的常朱也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地也跟着竖起耳朵。
妖的力量,黄靖毫不犹豫地在心里答道,但在嘴上她无法作答:“待夭夭平安了,醒了,届时殿下自个儿问夭夭吧。”
李寿听弦外之音:“这力量夭夭知晓,但愿不愿说,取决于夭夭,那么孤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力量的主子是……夭夭?”
“殿下英明。”黄靖没有隐瞒这个事实。
季宽忍不住上前一步,也只一步,且迈前的这一步,很快又让他退了回来,黄天师连殿下都不说,他再问,也是废话之举。
看来再想知道,无论是殿下还是他,皆得等孟大小姐平安之后再说了。
不然……就等池南从房山回来,问问池南,看看池南知不知晓。
现今所有关于孟十三的事情,季宽是学乖了,往前他觉得孟仁平作为长兄,孟十三的事情不管巨细,孟仁平应当都知个一二才是,眼下他已然不这么认为。
此段时间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让他意识到孟大小姐此位尚书府嫡小姐,并不像表面看的那般病弱,而是恰如高太医所言,当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高太医原还是想进一步问问黄靖关于医术术法的内中乾坤,然在看到季宽那迈出的一步又给退了回去之后,满胸腔的求知欲一下子如同被泼了一桶凉水,很快教他闭上了嘴。
闭上了嘴,心里依旧在,他想着待救回孟大小姐,他再携厚礼登门孟府,诚心地向黄靖求教。
此前他听闻余明路为了向孟大小姐身边的侍女长安求教,好声好气地同长安商量了不下三回,他还觉得无法理解。
眼下,他理解了。
越了解孟十三,李寿越觉得自己和孟十三的距离,正在肉眼可见地拉开,而让他崩溃的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想伸手。
可他拼命伸出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构到她。
“好,容孤去同夭夭单独说两句话儿,便马上送夭夭回孟府。”为孟十三的平安计,李寿妥协了。
黄靖目送着李寿走出太永殿前往寝殿的背影,直至李寿和后面的常青都看不到,她方有胆子问她身后的季宽:“季大公子能不能告诉我,殿下对夭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情?”
“非孟大小姐不娶的感情。”季宽答得未有片刻思考。
“这么肯定?”黄靖转过身,觉得季宽此回答会不会太过于臆断了。
“就是这么肯定。”季宽的语气越发笃定。
高太医未有言语,只在边上默默地赞同。
寝殿内,孟十三紧闭着双眼,发着高热,也不见她蹙起眉心,而像是陷入沉睡一般,浑身是汗的昏迷着。
常青候在作隔开之用的座屏旁,并没有跟着到孟十三榻前。
李寿在榻前的锦凳坐下,说是要说两句话儿,可真到孟十三跟前,握着孟十三滚烫的手,他满满的心疼与愧疚,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今日若非是他非要限制她的行动,她不愿之后他还坚持己见,不得已之下,她方退一步提出让他也跟着去参加煮酒会,冷箭也不会出现,她也不必为了救他而空手抓箭,继而受伤中毒。
他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然,相较起那些疑问,他更想知道在生死的那一刹那,她到底是抱着对他的一种怎样的感情,而那般奋不顾身地扑到他身前。
“常青。”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些微的压抑。
常青近前几步:“殿下。”
“去跟符丰说,现在就送夭夭回孟府。”
“诺。”
李寿很想自己亲自把孟十三安全地送出宫,送回到孟府泰辰院,然而冷箭刚过,他在此刻再出宫,无疑又会成为靶子。
一旦成为靶子,他与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将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他想孟十三安好,最好的法子就是他不出现,不待在孟十三身边,这个事实让他的神色阴沉如墨。
到底是储君,黄靖再不拘小节也俱天威,见李寿心情如此糟糕,她是尽可能地不到李寿跟前晃悠,省得说错什么做错什么,而无端挨一顿板子。
她在孟府可是听说过的,连像孟仁平这种打小在李寿身边当伴读的忠心臣子,上回也不知何因,也在东宫受了一顿脊杖,那顿板子把孟仁平从白花花的好肉打成了红花花的烂肉。
伴君如伴虎,太可怕了。
季宽亲自带着两队东宫侍卫,一左一右地护在孟府大车两侧,他一马当先,骑在大车最前头,既是护卫,更是开道。
出了宫门,黄靖才有胆量把脑袋伸出车窗外面,吸引了一大把新鲜的空气:“真是憋死我了!”
季宽闻声回头看了眼,调头到车窗一侧,慢慢地骑着马儿,问黄靖道:“孟大小姐的情况可还好?”
“有桐玉仔细照看着,目前尚好。”黄靖刚说完就看到桐玉那红得跟兔子眼睛的双眼,明显是悄悄在东宫哭过几场的了,她想着要安慰一下,可又觉得这会儿的安慰显得太过虚无,末了索性作罢。
季宽看着黄靖说话,自然也没错过黄靖看向车厢里桐玉的那一眼,不免也跟着看一看,看完知是怎么回事儿,他也没说什么。
关于孟大小姐现下的状况,他说不出什么实质有用的东西,但关于李寿的,他有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