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
悲剧是连续的，是不间断的。
还是会传染的。
江不凡这一刻，从她这个例子，开始很是坚信这个道理。
他没有转头，没有去对视少女的眼睛，因为他怕她看到他眼中的不坚定与动摇。
“你自己刚才不叫了我一声，爹吗？”
“难道你以为自己以后改得了称呼吗？”
一日为父，终身为父。
哪怕她已经想疏离了。
“是嘛。”
陆无双同样不咸不淡地回答着，空洞的眼睛，不带任何色彩。
似乎早已料到一般。
“嗯。”
“你还是我爹，但我想换一个称呼。”
江不凡昂了一声。
难道叫自己爸爸不成？亦或者叫回三叔？
他有些弄不懂少女的心思了。
他低垂着眼眸。
有必要这么生分吗？
普普通通的叫一声爹，很难吗？
“随你。”
江不凡眼睛恢复了往日里的平静。
因为啊，父亲，就要有父亲的威严。
所以声音不再柔和起来，毕竟她已经长大了，软弱的父亲不像让青春期的女儿感受到其内心的弱小。
江不凡眼眸扫了扫她身上，有些严肃，有些深邃。
如同一位真的父亲一般，在训斥着女儿的不是。
“起来吧。”
“我可没有你这么没用的女儿，既然摔了一跤，也便不要再哭哭啼啼了。”
“作为我的女儿，应该坚强，而不是像这幅期期艾艾的样子，裙子破烂，头发散乱，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他紧紧皱着眉头，边训斥边站了起来，顺便还理了理自己身上同样湿漉漉的衣服。
只是不管怎么理，都是褶皱。
那么他有作为父亲的模样去训斥自己的女儿吗？
答案是——
当然有！
因为父亲大人都这样。
陆无双这时反而露出了一丝人性的样子，眼睛终于不再只有灰白。
表情也有些生动起来。
小巧的嘴里蹦出几个字来，
“我腿疼~”
江不凡眼睛扫了扫她那原来圆润笔直的小腿，此时也是扭曲起来，血管在上面沟壑万千，丑陋起来。
“这次就当作你贪玩的惩罚吧。”
江不凡完全没有留情地骂道，他认为这是她自取的。
陆无双脸上顿时委屈起来，甚至是不忿、怨恨。
手指扣着地面，似乎能够在地面上挖一个洞出来，将自己好埋进去。
江不凡只是平静地蹲下身子来，抓起小腿来，咔嚓两声，复位....但不完全。因为说了，这要作为一个惩罚。
人无信不立，作为父亲，更当如此。
陆无双紧咬着下嘴唇，发白的脸色愈发明显，似乎承受了不能承受之痛。
搭配那不满、怨气的样子，完全是个被父亲所怒骂污蔑的缩头小鹌鹑，委屈巴巴极了。
然后用眼睛瞅了瞅她的神情，哀叹一声。
“下次别这样了，如果被你娘知道了，她定要心疼死的。”
江不凡毫不留情地在她心口之上补了一刀。
而听完这句话，陆无双的小脸愈加发白，甚至有些虚脱起来。
江不凡伸手去扶了一下，但很显然，一下子被陆无双的手被拍飞了。
“我可以！”
少女倔强的声音，犹如青春期的呐喊。
陆无双撑了撑地面，试图站起来，只是三番两次的动作都为成功，所以霸道的父亲，完全不顾少女微不可见的自尊心，将其强硬地扶了起来。
然后一把拉到后背之上。
命令一般的话，让少女只得乖乖遵守。
“别动！”
“乱动我就把你扔下！”
少女这下真犹如鹌鹑一般，被背得妥妥当当，两只小藕臂，乖乖地挂着父亲大人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不准咬！”
冷漠的话语，犹如道破了天机，识破了少女的心机。
少女的脑袋霎时间停下了俯下去的动作。
她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微张着嘴巴，脸上的表情要多凝滞就有多凝滞。
“父亲大人，难道你就认为你的女儿会干这种事情吗？”
陆无双的少女音带着愤怒与冷漠，以及疏离。
“是的。”
江不凡直接了断地点头，毫不顾忌她的情面。
因为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没道理不怀疑他。
陆无双的胸脯气得一上一下，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了。
娇软的身躯顿时闹了起来，在他的背上左摇右晃。
“我要下去！”
“我可以自己走！”
但江不凡一直紧紧抓着她，致使她丝毫没有机会可以挣脱出去。
情急之下的陆无双一下子咬在了他的脖颈之上，好悬没把少女洁白的牙齿一把崩断。
江不凡适时地松了一下力气，像是有意为之。
欣喜的陆无双一下子蹦了下来，只是过往的欣喜，都化作了一瞬的疼痛。
“嘶~”
陆无双咬牙坚持着，不甘地盯着眼前人，杵着双腿，向着远处奔走。
一瘸一拐，丝丝留血。
江不凡转身注视着背影，一晃一晃的。
不自觉地摸向了脖子处，肌肉处的印记犹能摸出，它像是有味道一般，吸引着江不凡不断用手去摸着，扭头去看着，只是，不管怎么样，人都是看不到后脖颈的。
除非....你死了。
“早点回来!”
江不凡向着远去的女儿挥着手，做着告别。
听到这话的陆无双，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远离这里。
哪怕前方荆棘密布，哪怕腿已经断了，哪怕身心俱疲，就快要倒下了，但只要听到这略微带着嘲讽意味的话语，她的心，好似一下子被电激了一下，重新振作起来。
“她的腿，终究还是断了。”
江不凡心中微微叹息一二声。
他的眼神逐渐收回，反而转头看向山下的陆家庄。
“该去陆家庄看看了。”
他总有一种感觉，山下的风景，可能比这边还美。
那边风景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