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之兄，你真是会煞风景，下次我们要是再也听不到这么好的词儿，就找你这个老家伙算账……”
已经登上马车的陆德明从车上探出头调侃，宋载拿眼斜瞥着自己这群老伙伴，一脸的鄙夷。
“也不知道是谁，听说子安这两首词之后急得跳脚，花酒都不喝了，非要拉着老夫过来絮叨……”
“多谢诸位先生爱护，小子定然铭记在心……”
王子安很是承情地向几位老先生道谢。
陆德明笑眯眯地冲他摆了摆手。
“别谢我，别谢我，其实我是反对他们这群迂腐的老家伙的，这烟花柳巷青楼楚馆，若是少了你这位大才子的曲儿，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唉，真是一群无趣的老家伙啊……”
众人哈哈大笑，相互搀扶着爬上马车走了。
王子安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返身回府。
其实大唐民风开放，写浓词艳曲的不在少数，大家酒酣耳热，即兴写一首助助兴也都是常有的事。
甚至就连刚才的那群老家伙有不少也曾写过，只不过，大家也都是哪里写了哪里了，很少有像王子安这样直接爆火，弄得满城风雨，就连贩夫走卒，走街串巷的货郎都会哼哼上两句的。
说起来，王子安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名气，也低估了周邦彦这位音律大家的才情。
不过，写了也就写了，了不起后世也给自己按上个风流才子的名头，王子安也没有真的把这当一回事，很快就把这个小插曲给扔到了脑后。
因为，最近他真的很忙。
最迫在眉睫的，就是自家那个倒霉弟子的婚事。经过一段时间紧锣密鼓的准备，李义府成亲的日子终于要到了。
身为李义府正儿八经的师父，李义府的父母早已经带着李义府提前几天前来登门拜访，请他这位师父过去主持大局了，甚至就连许敬宗都亲自登门致谢，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李家根基浅薄，许家应下这门婚事，也未必没有借此攀上王子安的意思。
王子安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
事实上，这几天，他就连城南都去的少了，虽然有很多事，孙老妇人都帮他处理好了，但还是有一些事，需要他这个当师父的亲自处理。
毕竟，很多宾客都是奔着他王子安过来的，他不可能真端起架子，冷落了朋友。总之，随着婚期的临近，他这个当师父的，忙得脚不沾地，感觉比他自己成亲的时候都麻烦。
日子转眼就到了李义府成亲的日子。
……
李渊两口子倒也是说话算数。三日后，李义府成亲这天，老两口果然一大早地就到场了，甚至还特地给一对新人准备了一份价值不菲的贺礼。
这种殊荣，李义府的父母哪里见识过这个啊，激动地手都快不知道该如何安放了。
所有人，包括许家提前过来帮忙操持的族中长辈，都与有荣焉，忙不迭地放下手上的活儿，过来拜见。
李渊两口子正和王子安说笑呢，见他们过来，只是很随意地点了点头，便挥手打发他们下去继续忙了。
经过这一点小插曲，许家人忽然间就懂事了很多。
在与李家人一起做事的时候，姿态低了很多，再也没有了那点有意无意流露出来的居高临下。
对于这些润物无声的变化，王子安是不知道的。
反正别管是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摆架子。
其实，李渊和张婕妤的到场，这种类似的影响何至于这一点细微的变化，几乎是无声无息地把整个婚礼又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很多原本不准备亲自出席，仅仅是派出了家中晚辈的宾客，都纷纷改变了自己的行程，决定亲自前往。若是换了之前，自然恨不得退避三舍，但如今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和这位太上皇的关系已经有了和解的迹象？
这个时候，不给太上皇面子，那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必须得去，不仅得去，而且得早去！
怎么，还想让太上皇和张婕妤等着自己啊？
春江水暖鸭先知。
许家过来帮忙的人，虽然骨子里有那么一丝不合时宜的小矜持，但却并不蠢，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一丝异常。
这来宾，这规格——都快赶得上当年魏王成亲的盛况了。
当即拉过身边的管事，让他立刻回去报告。很快，许家那边就提高了这边的规格，许敬宗的亲叔叔许有平就带着自家儿子许弘仁匆匆地赶了过来，取代了原本派来的许家旁支的一名族老。
对于自家老爹的这种举动，李世民倒是没什么意外。
谁不知道，自家老爹和王子安那个狗东西是忘年之交啊。两个人偏偏还一口一个老哥，一口一个老弟的以兄弟相称……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啊！
唉，也不知道自家那个傻闺女在家里叫自家那老爹啥——
他都不敢想。
更不敢问，他怕一不小心跟自家闺女也混一个辈分上去。
但好不容易跟自家老爹的关系有所缓和，他可不敢有所违逆，故而，他虽然有些头疼，但下了早朝之后，还是赶紧换上衣服，带着长孙皇后，非常低调地赶了过来。
身边只带了长孙无忌和唐俭。
但房玄龄、杜如晦以及程咬金他们这群人，自然也不会让自家陛下单枪匹马，尤其是这种热闹的场合。故而，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马车刚一到门口，就偶遇了前来赴宴的程咬金和秦叔宝。
很是自然地把这两口子给隐隐地护持在了中间。
许有平和许弘仁自然早就得到了许敬宗的再三告诫，很是默契，虽然言辞间很是恭敬谦卑，但也没傻乎乎地上前喊破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身份。
许有平更是亲自把一行人接应到最里面的大厅。
见李世民等人过来，李渊就跟没看到似的，四平八稳地坐着，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倒是王子安带着李义府的父母迎来出来。
“见过冀国公，见过程岳父，李岳父，李岳母……”
长孙皇后闻言，不由噗嗤一笑，李世民则不由满头黑线，这都是些什么烂七八糟的称号！
倒是程咬金觉得很满意，伸出大手，乐呵呵地拍了拍王子安的肩膀，很有岳父范地点了点头。
“贤婿不必多礼——”
回头给李义府的父母介绍这一行人。李义府的父母这段时间，虽然见过不少的大官，刚才更是拜见过太上皇两口子，但此时见到秦叔宝和程咬金这样两位威名赫赫的将军，依然非常的紧张。
赶紧过来拜见。
反倒是对李世民夫妇表现的很是从容。毕竟，再是皇商，那也是商人，自家儿子可是堂堂的监察御史！
他两口子甚至还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把李世民夫妇给引到一旁的偏厅。正厅里面可还坐着太上皇呢，区区一个商人，就算是长安侯的岳父岳母怕也不能和太上皇做一个厅里吧？
万一太上皇怪罪下来呢……
好在，王子安也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把几个人引了进去。
这才终结了这对老夫妻的纠结。
不过，一直到王子安领着众人进了后面的大厅，李义府的老娘，才看着身边的老伴，语气不确定地低声道。
“那，那两个下人也进去了，太不知尊卑了，太上皇可是在里面呢……”
老头闻言，把脸一板。
“少多嘴多舌，忘了孩子私下怎么叮嘱的了，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大惊小怪，别问，少说，一切听侯爷的……”
老妇人虽然憋了一肚子的疑惑，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种门庭败落的乡下老妇人，自然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他们甚至没跟着进去，就借着迎接宾客的机会，往前院去了。事实上，若不是因为身为主家，自己必须出面拜见太上皇和张婕妤，他们刚才都未必敢去往后院凑。
多年在底层的打混，让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并没有因为这几日，家中迎来送往的都是高官权贵公子王孙，就觉得自己有了平视大唐权贵的资格。
……
“不必多礼，起来坐吧——”
对于李世民、秦叔宝和程咬金等人的见礼，李渊也没跟什么好脸色，只是不咸不淡地摆了摆手，不对，对于长孙皇后倒是颇给了几分脸面，很是和煦地点了点头。
很快，房玄龄、杜如晦和李孝恭等人也到了。
大厅里顿时就热闹了许多。
成亲拜堂的时候，李义府的父母还想着要把李渊和王子安让到主位上去，被李渊和王子安笑着拒绝了。
自己没有喧宾夺主的道理。
这让这对乡下来的老夫妻，眼中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感激。自家儿子能够攀附权贵，甚至是太上皇，他自然是与有荣焉，但如果儿子的婚事，自己都地位都被抢了，心中要说不遗憾，那是自欺欺人。
……
纷纷扰扰了一天，宾客开始纷纷散去。
李渊和张婕妤也登上马车，离开之后，王子安不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开始琢磨，以后要不要给自己的徒弟们来一次集体婚礼，这样实在是太麻烦了啊。
就在他准备跟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也拱手告别的时候，却见李世民犹豫了一下，叫停了马车，招手把王子安叫到车前。
“子安，你觉得当今陛下是个昏聩不堪的君主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