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他可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分文不剩。
在哐哐吃了一顿河鲜大餐后,王小胖舔了舔嘴,不好意思再吃小香梨了,本来自己就没买几个,放开肚子都不够自己一个人造的。
当着麻子哥的面儿,他低声向廖爷提钱。
“需要多少?”
看着狗子咔嚓咔嚓地啃着鱼骨,而傲娇的荧惑连鱼虾都不闻,倒是啃着小香梨满口脆响,麻子扭头插了一嘴。
“额,几两银子吧,扯几尺布给我弟弟做几身秋衣花不了多少银子。我娘又不那么上心,只晓得关照她的好弟弟,我这好舅舅啊快把我家拉扯败了。”
王小胖见百味鲜迎来送往,见多了人事,语气少了几分稚气,对自家事突生几分自嘲。
清官难断家务事。
对小胖家里的烂谷子事,廖大夫跟麻子都无语得很。
王小胖他爹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闷葫芦一个,家里家外当事的是他娘在操持,要不是廖大夫在左近十里八乡的声名不赖,小胖那位“扶弟魔”老娘敢跑来廖爷家里闹腾要钱。
如今连村头水磨坊那里天天晒日头的聋老汉都知道村里后生小胖和二狗颇有家资,光那一张虎皮都能卖不少银子呢,别提几十斤虎骨了。
猎虎,好大的声名,可惜传不远。都被廖爷偷偷耍手段摁下了。
少负盛名,这不是在夸二狗,这是在“杀”他。
廖爷与王小胖王二狗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授业之实,当然不忍此事发生。
王二狗的爹娘也晓得自家小子有一笔“巨款”寄存在廖大夫那里,作为村里寥寥无几的渔家,常跑船周转镇村间,多少有些见闻,家中劣子能有廖大夫倾心照顾已属大恩大德了,他们逢人都夸廖大夫好,村里更无人闲话,没多大见识的村民更相信廖大夫一家数十年的口碑。
能捐钱给村里修建水磨坊的大善人能有贪墨他人资财的坏心思?
敢这么造次廖大夫风评的一定是心眼极坏的坏人!
傍晚时分,村头的水磨坊很是热闹。
不是乡亲排队用水磨,而是有大好事。
麻子他娘选择在这村里最大的情报中心“发放”福利,心里打着算盘呢。
成罐的霜糖,甜到心里的蜜饯,五颜六彩的花布,晃动着农妇们本来疲劳现又激动的内心。
张家小郎君真是心好啊,即使成为贵人也不忘乡亲。
抱着福利不松手的乡亲嘴里不停念叨着麻子的好,麻子他娘的“大气磅礴”。
这时候谁要是没眼力见说起麻子儿时糗事的话定会引来众口征伐。
逢人不说麻子好,不当人子也算完。
礼物发完,各回各家。
在外头疯玩一天的皮孩子回家吃晚饭时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打,个个屁股红通通的。
可瞥见爹娘唉声叹气的脸色不甘与复杂,小屁孩们也知趣地选择了沉默。
正是忙秋时,腾空打孩子?是地里庄稼不景气?还是一日劳作不辛苦?
小屁孩儿的脑子里想了一会儿,立马不想了。
他们可不想屁股疼了再弄得头疼。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明日去哪儿玩?
骑马打仗?
还是下河摸螃蟹?
要不苇荡里摸鸭蛋?
好烦呐。
小小的脑袋里装不下太多东西,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揍的屁孩儿们还在憧憬着明天的好玩去处。
。。。
夜深时,村子黑灯瞎火的,寂静得很,偶尔传来几声低沉的狗叫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接近刘老先生刘文远的家,静步来到书房门前,故意哼了一嗓子。
“进来吧。”
深夜无眠,刘老先生还在书房燃灯读书。
“世伯。小子深夜叨扰,孟浪了。”
那道黑影轻轻推开门进屋又悄声关好。
“呵呵,叨扰谈不上,老头子觉少,看会儿书。怎么?决心已定了?”
黑影现身刘大先生书房,此等隐私的地方并无令老先生心中不喜。来者虽是不速之客却是他相熟之人,正是村塾里的二先生,那位从军中“退”出的神秘先生。
“嗯,晚辈决意已定,这些年多谢世伯照顾,明玉铭记在心,此生不忘。临走特来告别。”
那位自称明玉的二先生抬手抹去脸上的假面,赫然是另一张脸,很年轻的脸,英气勃勃,眉角飞扬,相貌奇俊。
见跪在地上的俊男子露出真容跪别。
坐身未起的刘老先生长叹一声:也好,如今新皇初临国事,你们明家独剩你一人照样能重现往日荣光,去吧。
二先生再跪拜,又起身离去。
离去时与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村塾二先生的“不辞离别”并没有给读书的学童们带来轻松的课业,反而课业加重了,刘大先生“不辞辛劳”地担任村塾的书法先生,日后学童们下学的课后作业更多了。
因为刘老先生觉得小小的村塾里出了一位麻子那样的举人都是自己教学有方教学严谨的功劳。
秋月虽不圆却皎白,仰躺在自家屋顶的麻子望着头顶明月,果然月还是故乡明。
望着头顶明月怎么都看不厌,忽生一种再去河边看小清河的冲动。
翻身而起,腾空掠去。
荧惑蜷着身子酣睡,而精神抖擞的狗子踏浪咧嘴紧紧跟了过去。
河风略腥,微微波澜不停地舔舐着河岸,河岸郁葱的苇子水草丛中,不知名的虫鸣阵阵作响,偶尔传来扑通一声,估计是河蛙尝了口鲜的。
蜿蜒的小清河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似碎了一地银光,这时节连渔家都不跑船打鱼了,忙了一天农活,疲惫体乏的。
严格意义上讲,二狗家不是全职的渔家,也是有田种,都是自家开荒的,只不过开好的田地要让官家派人丈量测算田赋。
麻子当年中举得赐官田就被他特意选在了河沿村,以着桦南郡的惯例,麻子得赐的官田属水田,合五亩,永免田赋。
他没多操心此事,都让他爹娘在操办,是自家种还是租赁于人都行。
他爹娘想了想选择照顾亲戚,除却留有一亩地做“口粮”外其余的都低租给家境不太好的亲戚。
麻子爹娘朴实的性子没变,变得是乡亲对他家的目光,艳羡不已。许是刘大先生平日里太和蔼可亲了,乡亲们没意识到这老头儿可是曾在朝堂上“横行霸道”多年的老御史。
坐在河石上,听风听虫鸣,麻子似乎找到一丝丝感觉,刘大先生早早隐退故乡的感觉。
一种出门历经千山万壑归家后宁静祥和的感觉。